珍妮·拉波特:我以荣誉和光荣等待我的绝唱

南京原生艺术

2023-03-20 11: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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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来,一家精神病医院的女裁缝创造了独具特色的刺绣,体现了她那时的时代背景、她的风格和她的品格。


尽管她的名字相对而言在界外者艺术世界不是那么有名,珍妮·拉波特(Jeanne Larporte)却是知名的博纳瓦连衣裙的创造者。这些信息直到2018年才为人所知——直到那时,甚至连她的后代们都不知晓——杜布菲在1963年的笔记中透露了部分这些信息,这些笔记如今被保存在了洛桑的原生艺术收藏中。在2019年,意大利期刊《界外者艺术观测站》(Osservatorio Outsider Art)公开了创作者的身份。


珍妮·伊冯娜·欧内斯汀·弗梅琪(Jeanne Yvonne Ernestine Fromage)出生于1893年5月,法国西北部诺曼底的临海斯特鲁尔,是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中四个孩子的第三个。她的父亲在她四岁的时候去世,她的母亲,一位备受尊敬的时装设计师和店主,独自抚养孩子们。当她还是一个年轻女性的时候,拉波特失去了她深爱的两位兄弟,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一个是在1914年,另一个是在1918年,两个人的年龄都是23岁。丧亲之痛给她留下了终生的烙印。在1914年,她与理发师卡米尔·吕西安·拉波特(Camille Lucien Laporte)结婚,他来自德勒(Dreux),距离她家大约有90英里。这对夫妇生育了三个孩子,并在德勒附近的阿夫尔河畔圣雷米(Saint-Rémy-sur-Avre)经营一家美发沙龙和一家咖啡馆。拉波特是一个性格泼辣的女性,并对着装有着自信的品味。她对时尚和一切现代的事物着迷,是镇上第一批学习驾驶和留短发的女性。她为自己的风格自豪,在她丈夫的同意下,她让自己(和她的孩子们)穿上最新式的潮流。她的大胆招致了非议,她的婆婆对她非常愤怒。


在失去她第二个兄弟的十年后——尽管她丈夫形容她为“又勇敢又有能力”——拉波特开始显现出忧郁症和幻觉的迹象。她的医生鼓励她再次生育,希望能降低她的血压,之后在她35岁的时候生下了最后一个孩子。这个时候,据她的家庭成员说,她失去了自主的意识。在她分娩的两个月之后,同一个医生之后在博纳瓦精神疾病医院对她进行了诊断。她一直留在了那里,直到1956年死于心脏病。


正是在这个孤独而没有人情味的机构里,拉波特创作出了著名的博纳瓦连衣裙——一套完整的套装,包括了裙子、斗篷、帽子、包、裙裾、壁挂和两块地毯——在她丈夫于1937年的突然去世后的第二天开始创作。这是她无法接受的损失。她不断重复着“这不是真的”这句话,她被评定为“完全迷失了”。针线活为她提供了逃避和情感宣泄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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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她的刺绣杰作是“一种解脱的方式,一个需要达到的目标”,这允许她重建她的世界,让她与丈夫重聚,将它们带到新的“现实”。这也为她提供了一种报复的方式,允许她“摆脱人们希望她穿的所有其他衣服”。据作家克里斯托弗·布朗热(Christoph Boulanger)、萨文·福平(Savine Faupin)和弗朗索瓦·皮隆(François Piron)所说,她的全套服装“是一种有魔法的保护罩,是她表现自己的戏剧性设计,一种可以表达宏伟壮丽的渠道,象征性地颠覆了壮大事物的秩序……在这种背景下,这件物品是超越的、关联的、有时是一种圣物,有时是一种乐器。”


原生艺术服装的制造者通常会给予他们的作品神奇的力量和某种辟邪的保护。这可能因为通常衣服被认为是一种外壳,一种包裹身体并能够改变身体的保护层。纺织品是一种充满寓意的媒介——它可以讲述我们生活的社会和我们社会与个人的福祉。媒体理论家马素·麦克鲁汉(Marshall Mcluhan)写道:“媒介即是信息”。拉波特选择了决定她童年时代并代表了她性格的布料创作。最重要的是,布料是在她被监管之前非常熟悉的一种媒介——拉波特曾经是一个女装设计师。


最初,拉波特秘密地在博纳瓦精神疾病医院制作她的服装,在她的床上或建筑的隐蔽处,她使用从缝纫室偷来的羊毛和布料碎片悄悄地进行这项工作。据一个医院医生亨利·福尔(Henri Faure)的笔记,一位护理修女最终赢得了裁缝的信任,然后她开始公开制作她的衣服。


这些作品以无图案刺绣的方式制作,所以没有绘制的图形和模版。针线的方法——大多数是茎针缝法和回针缝法——规则并轮廓明显。很有可能拉波特简单地只用了一根针,大概这是因为她唯一可以接触到的工具。尽管作品的技术质量展现了她高超的针线技巧,工具的缺乏导致了有些地方出现的轻微扭曲和不平衡。


拉波特的社会经济和职业身份凸显了原生艺术定义的困难。尽管杜布菲提倡他对原生艺术标签的纯粹定义——“原生艺术家是那些没有艺术教育的个体”——他也同样承认了原生艺术的定义是“或多或少与文化规范存在距离”。这个解释与拉波特的刺绣技艺和艺术借用产生了共鸣。一再地,用杜布菲的话来说:“(界外者艺术的创造者)使用了每个人都运用但不同的方法。”


衣服的制作反映了创作者想要改变全职妻子的基本角色,而在拉波特的一生中,这意味着除了许多其他的任务外,她还要负责修补家人的衣服。针线活固有的努力,重复的劳动,这本会扼杀创造力,制造一种颠覆艺术家创作的反向力。还在孩子的时候,她学会了缝纫和在社会里良好表现,如今她打扮得衣冠楚楚,花了十年的时间,为自己制作了一套绣花的衣服。她反对传统的针线活艺术,并且反对家庭主妇的角色。正如有些她在医院的记录所说:“珍妮·拉波特并不想遵从家规,她想遵守自己的规则”。


似乎只有一张拉波特在医院的照片留存了下来,是她穿着那套衣服的照片。效果是皇家加冕礼或浮夸的宗教仪式。她的意图很明显,她想主持自己的愿景(或更确切地说她想自我表现)并展示她的力量。正如福尔在她十年后去世写道:“这件衣服象征性地证明了所有行政和宗教权威必须屈服的力量和壮丽;这让这对夫妇公开地重新联系,以盛大仪式的所有荣誉,胜利地回归他们的环境”。拉波特作品戏剧的展现反映了她的个性:“这是一种装扮的服装、一种简单的风格,一个童话,一场梦境……”之后,她将她的创作展示给了护士说:“我希望你拥有它……用于你的剧院”。她对奢华衣服的热情可能来自她年轻时帮助在巴黎服装店工作的表妹,那家时装店专营晚装和舞台服装,并且今天依旧营业。她也会在德勒举办狂欢节的时候协助制作外衣。


表现力对拉波特来说也很重要。她运用她的身体传递她所相信的信息,这种信息是她怀抱的角色的具体体现。她在三维的布置中思考她的创作,将它们定位于行为艺术和装置艺术之间,后者因裙子、披风和裙裾重达30公斤而更加突出,因此减少了活动的自由度,并将它们固定在了周遭的环境之中。


她的针线活加强了服装和装饰之间的关系——装饰性的刺绣包含了挂毯的特点,这些挂毯曾经悬挂在中世纪的末尾和现代的开始,反映了拥有者的财富和权力。这也符合拉波特对她作品浮夸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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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精神疾病医院中,女裁缝远离外在世界一切的社会和文化生活,还是有她作品与现代艺术相似的地方。她在20世纪40年代创造了一种挂毯的形式,当时,在让·吕尔萨(Jean Lurçat)的引领下,这种类型的作品正在复兴,布拉克(Georges Braque)、杜菲(Raoul Dufy)、柯布西耶(Le Corbusier)、马蒂斯(Henri Matisse)、米罗(Joan Miró)、毕加索(Pablo Picasso)等艺术家也在尝试这种艺术的形式。此外,她还创作了一系列从服装到窗帘的作品,这些作品融入了风格和美学上连贯的整体。这与20世纪早期先锋派引入的整体艺术概念并没有不同之处,它们的总效果包括室内装饰和服饰。


博纳瓦服饰的标志性刺绣细节——受到几何学、植物、动物和人类的启发——创造出了一种同质的和良好结构的印象。迷你的场景吸引人品读,例如裙子半身正面的图像,两个人像张开双臂,似乎在互相拥抱对方。这种图像让人想起了某种在中美洲、南亚和东方的具有异域风情的刺绣图案。特别令人感兴趣的是能令人联想起波斯地毯上天堂花园(Jardins du Paradis)的植物图案,这些,拉波特会在她自己家华贵的室内装潢里欣赏它们。如河流、开花的树木和水果在东方有着双重意义,因为它们与丰饶和健康有着象征性的联系。(讽刺的是,当拉波特第一次被监管时,她说她又怀了两个孩子,并且认为她“象征性地从照顾她的医生那里怀了一个孩子”,但之后发现其实她患有腹部肿瘤)。其他元素,博纳瓦连衣裙大量的针线和众多的颜色也让人想起了波斯地毯。同时,20世纪早期的外界世界,时尚和艺术被对外国和异域的渴望所标记。


自从创作者1956年离世,博纳瓦连衣裙备受关注。杜布菲试图说服精神病医院女性服务中心(Women’s Service at Bonneval Psychiatric Hospital)的主任医生,亨利·艾(Henri Ey),将其捐赠给原生艺术收藏。亨利·福尔在他名为《妄想的成员》(Les Appartenances du Délirant)的论文中的几页研究了这件作品,在1966年,一位名叫加斯顿·费迪埃(Gaston Ferdière)的医生邀请了艾在一部科学电影里呈现了他口中的“不同寻常的幻想裙子”。在不同时期,这件刺绣创作曾在研讨会期间挂在巴黎沙普提厄医院(Salpêtière Hospital)和博纳瓦精神疾病医院(Psychiatric Hospital of Bonneval)的墙上。这条裙子成为了根源收藏(L’aracine Collection)的一部分,之后被转移到了阿斯克新城(Villeneuve d’Ascq)的里尔都市现代艺术博物馆(Modern Art, Contemporary Art and Art Brut Museum of Lille Metropolis)(LaM)并保留至今。在艾医生和他妻子去世之后,这些刺绣被送给了亲戚。似乎是裙裾的那部分由艾家庭的一位朋友继承,之后交给了塞雷现代艺术博物馆。今天,图案的精致微妙、缝纫任务的艰辛浩大和整体精湛技巧的掌握仍然吸引着观众。拉波特以一种奢华和令人赞叹的方式重新建筑了庇护所、她的周围和她的房间。因为她的创作,她有能力重拾自己在20年代末在监管期间被忽视和丢失的身份。她制作的衣服有能力成为直接的,如镜子一般的个性展示。她是一名制作裙子的人,运用她的职业背景超越自己的时代。她是一名与其他伟大界外者艺术家属于同一类别的创作者。


拉波特持续重复她想要“加入一段路途遥远的旅程”——也许她说的是她想离开精神病院,这样就能将把错乱的神志抛之脑后。她能够以象征性的方式做到这一点,通过改变自己的外观和她的环境。确实,她实现了她最深切的愿望:“我以荣誉和光荣等待我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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