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从一开始形成便与艺术学混同在一起。根据鲍姆加登(又译作鲍姆嘉通)的定义,美学既属于哲学一个分支,是低级的认识论,又是艺术理论。以后,谢林把他的美学称之为“艺术哲学”,黑格尔虽然沿用美学这一称谓,却把它径等同于艺术哲学。19世纪美学由自下而上向自上而下的转化,更加剧了这种混同。20世纪称作“艺术哲学”的美学,实际上已丧失了美学的形而上的性质。美学与艺术学的混同所带来的直接恶果是双方面的:一方面是美学的形而上学的格的消解;一方面是艺术学失去了对文学艺术作品作家与政治、宗教、道德、风俗习惯、地域环境等关系问题的兴趣。
美学与艺术学的区分,在本世纪初已引起了学界的关注。马克斯·德索等一批德国学者首先就这一问题进行过讨论。马克斯·德索的观点,20年代时,由宗白华介绍到中国。宗白华在东南大学任教期间开始将美学与艺术学区别开来,美学的出发点是“美感态度”,而艺术学的核心概念是“意境”。后来,蔡仪也注意到了美学与艺术学的区别,将他的著作分别称作《新美学》与《新艺术论》,但是这种观念并没有引起更多人的关注。特别是进入80年代以后,停滞不前的艺术学大量借鉴了美学研究成果,“文艺美学”甚而取代了整个艺术学。
美学与艺术学的区别,实际上是这两门学科的定位问题。这是关系到这两门学科进一步发展完善的至关重要的问题。21世纪的美学与艺术学都面临着重大的富有挑战性的课题。美学的重大使命是在普泛、平庸的生活之中树立起一个理应如此的美好境界,使人们协调好人与人、人与自然间的关系,使他们的心灵世界获得健康的良好的发展。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美学必须激励起人们对自然、对人生的兴趣,并拒绝世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烈的物质诱惑。艺术学同样面临着许多重要课题。比如在市场经济获得巨大发展的情况下,艺术的不平衡发展问题;大众文化与艺术的雅俗共赏问题;对传统艺术精神进行现代阐释问题;对半个世纪来取得了巨大成就的艺术社会学的重新反思和评价问题;各艺术门类间相互撞击和融合的问题;当代不同阶层的创作与鉴赏心理问题;等等。这些问题都呼吁具有自己科学定性的美学与艺术学的诞生。
美学与艺术学归属于人文学科,所谓人文学科,我理解是以人在自然及社会中生成,即以人的生存、发展、归宿为研究对象的科学。人文学科与自然科学的区别比较明显,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的区别则众说纷纭。我不认为人文学科是从社会科学中分化出来的,而认为是从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交叉互动中产生的。它们的关系应该是:
所以不光美学、艺术学,人类学、伦理学、宗教学等也属于人文学科。但美学与艺术学有区别,在于:一、对象:美学研究的是审美活动,包括作为审美活动的艺术;艺术学研究的是艺术活动,包括对艺术的哲学(艺术哲学)、社会(艺术社会学)、心理(艺术心理学)、人类(艺术人类学)等方面的研究。二、性质:美学属哲学的一个分支,它的根本主旨是满足人们的形而上的需要;艺术学则是实证学科,是形而下的经验层面的学科。三、方法:美学的方法是思辨的、经验的、内省(体验)的多种方法的综合;艺术学方法则是分析的综合的,或者说是历史的与逻辑的。这里强调美学的形而上学性质,并不意味美学可以脱离形而下的层面。我不赞成把美学称作“哲学的哲学”,无限夸大它的形而上的意义。美学不同于一般哲学,恰恰在于它不能脱离形而下的感情的层面,也正因为如此,美学才被康德等一些著名哲学家称之为从感性到理性,从有限到无限,从必然到自由的一个中介。
另外尚须指出,讲明美学与艺术学的区别,并不意味在它们之间划一道鸿沟。学科内的交叉互释是学科发展的一个趋势。伴随“文艺美学”这一称谓所进行的艺术实践,生动地证明这种学科的交叉互释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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