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去寻找一颗太湖石”
陈督兮纽约个展《尔躬》展览现场 ©The FQM
陈督兮的答案,是7幅关于自然“身体”的绘画,它们都在艺术家生活遭遇的某种情境中诞生,并在其沉溺细节的观察下变得熟悉而陌生、热烈而隐秘——春天遇见秋天才动笔描绘的玉兰、在餐桌上偶遇的鳌虾、朴实的瓜、市场鱼缸里刚被捕获的鳗鱼、月季花颈上的尖刺、朋友从云南沙溪带回来的山玉兰以及线条优雅淡彩微施的水仙。
陈督兮作品《尔躬》系列 ©The FQM
“我永远不会去寻找一颗太湖石,”陈督兮说。理由是那些在漫长时间里叠加的概念犹如肥皂泡,滑腻、遮蔽且扭曲对象的本真。现代知识是认识世界的先决条件,对那些想要去伪存真的艺术家们来说,甚于毒药。所以陈督兮希望回到一切开始前的那双眼睛,“我想用一种非固有的经验去直觉到它的存在。”
陈督兮于工作室 ©艺术家提供 陈督兮工作室一隅 ©艺术家提供
“就像刚刚开采出来的原石,那种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加工的原始。地质博物馆里很多种类的石头,其实都是在表达一些信息,它们自身的身体就是一种语言。” 这让陈督兮的创作过程有些像《理想国》里的洞穴寓言,抛弃虚假的影子,走出愚昧的洞穴,寻找并理解真实的世界和事物。只不过,他认为本真的源头不是在一个所谓时间或者空间的起始,而是在过程和物体中隐藏着,是那个背着手走出洞穴的过程,所以他常在肉身与世界、当代与远古之间的对话中打开感知力的锤炼。
陈督兮,《海胆》,2022,绢本、矿物颜料,90 x 60 cm,©THE FQM,2022 海胆 ©艺术家提供
比如曾经在绘制海胆时,陈督兮就购买了一颗真海胆和一枚海胆化石,将对两者的观察和感受融合。他通过解剖了解生物的结构,并思考构建身体逻辑的生物性和成为人类食物之间的联系。“我认为我使用了一种放大主观感受的方式,放大对象在肉眼上看不到的细节,再加上自身趣味性的选择,最终呈现出的绘画与最早看到的实物已经区别很大。”
陈督兮纽约个展《尔躬》展览现场 ©The FQM
幽微与想象力
但陈督兮的绘画终究是自然的,特殊之处在于,这些自然与记忆相连,就像启发他灵感的情景一般,是通感的总和。他常用童年的经历溯源这一切。他的父亲在一座依山而建的三线厂里工作,从二年级转入子弟小学开始,陈督兮每天放学都在跟自然接触。在无人问津的大后方,农田被隔在围栏之外,里面就是片浓密的森林,能看到很多白鹭在那里飞。
陈督兮于工作室 ©艺术家提供
“以前觉得很神秘,在森林里就好像每天都在冒险一样,有一种探索的快感。每次都会有不一样的经历,带来很多不同的感受。”陈督兮的记忆里面有很多幽僻的地方,一个小树林里面,一口特别清的水潭,水底的绳头都看得清清楚楚,水像玻璃瓶的蓝或者绿,让人觉得特别神秘,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幽邃、坚实而伟大的地基,那是隐藏在传统绘画内核之中的古老世界观。 所以陈督兮喜欢亨利·卢梭那样纯真而原始的风格,喜欢克里特岛的米诺斯壁画,喜欢庞贝古城的古罗马绘画,即使被埋葬在奇想年代,依然清晰。“我在不停地找参考的坐标,为什么它能凝聚这么多的能量?这是需要长期去感知的,就像去听各种各样的音乐。”
陈督兮工作室 ©艺术家提供
陈督兮在北京的工作室是个好几层的loft,远过机场,委身居民小区。他在下面画画做饭,上面待客喝茶。还有个放唱片的房间,提醒他在拿起画笔之前的另一个身份,玩乐队。这间工作室,让人想起旅行家保萨尼阿斯在赫利孔山讲述了另一种缪斯女神的故事,她们代表着诗意,分别是练习、记忆与歌唱。 山水通过给自然造像而趋近万物之道,肖像通过给自身造像而观察造化的气息,陈督兮的方法介于之间。他一直在研究早期绘画的共性是什么,包括最早的埃及绘画、古希腊早期绘画、汉代的墓葬美学,以期从空间感和线条里去获得很多。他后来在中世纪的动植物图典中找到想要的细节,“那些手绘本里面有很多启发,简洁的线条,夸张的呈现和那种不拘细节的表达方式,就是人们对于描绘、认知世界的向往。”
陈督兮纽约个展《尔躬》展览现场 ©The FQM
对玉兰的绘制表明了他的这种融合。庄严的花体来自当时艺术家看到的一尊佛像,由日本摄影师在上世纪70年代于敦煌大佛殿之内拍摄,陈督兮从中体会到佛像浩瀚无边的感觉,“整张脸的感觉就像大地一样”,那种视觉经验超脱了文化概念,从尺度和延展性深深地吸引了他。顾恺之讲“迁想妙得”,艺术家是可以游心的,陈督兮穿梭其中。
陈督兮作品《尔躬》系列 ©The FQM
物色尽,而情有馀
陈督兮纽约个展《尔躬》展览现场 ©The FQM
陈督兮也痴迷过那些秩序性的力量,“像巴赫的音乐,”他形容。但终究物色尽,而情有馀。相较于陈督兮此前作品中的细腻线条和淡雅色调,这一系列最新作品有着亮丽的色彩和更强烈的对比。无论是花卉、植物还是动物,似乎都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从一抹色的背景中呼之欲出。
陈督兮,《水仙》,2022,绢本、矿物颜料,150 x 100 cm
对陈督兮来说,更表现性的表达意味着寻求某种超越。如赵孟頫的《谢幼舆丘壑图》,只有一名高士坐在松林间,一条河水流过,却从看不见的世界中得到升华,在超越性里成为所谓的现实归宿。陈督兮总是在沉溺物体细节时,产生丰富的想象力,却不卖弄地藏在物象之下。他对水仙的描述说明了这一点:“花蕊的部分无疑是一种触角,亦或是舌头,还是猫咪的胡须。”对幽微的溯源也与这种想象力有关系。“它给人一种充分想象的空间,让人能够进入,就像进入绘画在平面上构筑的那个世界里。”
陈督兮作品《持颐#70》和《持颐#71》 陈督兮作品《持颐#70》和《持颐#71》在法国国立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展出 法国国立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
陈督兮长期对水的痴迷也像是对在画布上构建芥子世界的回应。除了此次在纽约,他的作品《持颐#70》和《持颐#71》也正在位于巴黎的法国国立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展出。这两件作品都是为了在千万种水态中找出能应和水的运动表达,艺术家用手在纸上的运动来模拟水的流动。除了绘画之外,陈督兮还通过视频将水的运动摄录下来,纪录片《朝澈》即是艺术家对水的观察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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