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策展会让人印象深刻？

策展如何帮助我们以不同的方式思考艺术？

自1949年至1967年间任MoMA馆长的勒内·达农古（Rene d’Harnoncourt），同时也是一位卓越的策展人。在策展领域，他关注观众体验，以全球化的视角使 MoMA 历史上的一系列展览策划超越了单纯的艺术品摆放，贡献了诸多杰出的公众展览。

勒内·达农古策划展览《毕加索的雕塑》，1967年10月，MoMA档案馆

达农古1901年出生于维也纳的贵族家庭，作为伯爵的儿子，他虽然对艺术充满兴趣，但还是进入了维也纳大学学习化学工程。1924年，随着奥匈帝国的瓦解，他的家族也遭遇严重的财务问题，他在搬去巴黎的两年后又去了墨西哥，在这里以自由商业艺术家的身份生活，和一群充满活力的现代派艺术家打成一片，也让达农古接触到了前哥伦布时期（Pre-Columbian Art）的艺术。（前哥伦布时期艺术:从至少公元前13000年开始到15世纪末和16世纪初开始的，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前的加勒比地区、北美洲、中美洲和南美洲土著人民的视觉艺术）

勒内·达农古，展览《南太平洋的艺术》中的一个苏尔卡舞面具速写，1946，MoMA档案馆

达农古自学得来的独特策展方式在今天依然适用。他的策展方法的关键在于运用绘制的展览作品草图和他提出的空间概念对主题进行细致的预先规划。MoMA档案馆中收藏了他的数百张草图画作。

达农古方法论中的这六条经验，希望能给予当下策展一些基本而有效的启发。

勒内·达农古，展览《让·阿尔普回顾展》中的雕塑比例画草图，1958，MoMA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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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研究

我们很多人在博物馆里可能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当我们想要投入赏析一件艺术品时，总会有一连串社交媒体达人一边自拍一边在周围快速穿梭。达农古坚持要对展出的每一件作品都非常熟悉。为此，他对每一件作品都进行了长时间的研究，并仔细绘制了实物草图，然后再从组合角度进行研究，以掌握作品之间的关系。

勒内·达农古，展览《现代艺术的永恒面貌》的动线设计草图，1948，MoMA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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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编排

达农古关注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参观者如何在博物馆空间中移动，以及观展路径上的这种流动可以为人们理解艺术作品带来什么。他通过绘制草图来思考展览动线上作品的组合和排列位置，让作品在空间序列中交互对话，同时故事也徐徐展开。

勒内·达农古，展览《南太平洋的艺术》的安装远景草图，1948，MoMA档案馆

勒内·达农古，展览《埃利·纳德尔曼》的远景草图，展示了安装在多个基座上的雕塑，作品后还有背景布，1948，MoMA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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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体验

达农古把参观者在展览中的体验放在核心位置。画廊内的各种视角以及装置与人体比例的关系都在他的考虑之中。他的这套方法比如今常见的“叙事环境”和“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概念早了几十年。老办法，他用绘画的方式来试验被他称为“远景”（vistas）的策展视角。

左：勒内·达农古，查文文物的最初清单和草图，包括“兰松雕像”，来自展览《安第斯山脉的古老艺术》，1953，MoMA档案馆

右：展览《安第斯山脉的古老艺术》的画廊入口视角，墙上的“兰松雕塑”作为主角，1954，MoMA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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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主流之外

达农古对来自原住民、非西方文化以及现代艺术之前时代的艺术很感兴趣。一位评论家曾称他是“现代艺术博物馆的首席民族学专家”。他举办过前哥伦布时期的艺术、美洲原住民艺术和大洋洲艺术的展览。在达农古的职业生涯中，他对所有艺术作品的制作者都怀抱深深的敬意，无论对方是受欢迎的当代艺术家还是不知名的土著匠人。

勒内·达农古，展览《现代艺术的永恒面貌》的远景草图，乔治·鲁奥的油画《被士兵侮辱的基督》（1932）和一个十字架上的罗马式基督（公元1300年）配在一起，1948，MoMA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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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历史策展

在他策划的展览《现代艺术的永恒面貌》（Timeless Aspects of Modern Art）中，达农古根据他的“类同”（affinity）概念，把来自不同时代和不同地域的艺术作品组合在了一起。对此他的解释是：“他们之间的类同可能是基于艺术家在特定节奏律动中获得的实感的愉悦，或是他们对简洁的数学秩序的迷恋、对感知和呈现事物内在结构的渴望、宗教情感等等众多因素。”在致力于探讨体积和形式的部分，他将康斯坦丁·布朗库西（Constantin Brâncuși）的《空间中的鸟》（Bird in Space）和一个古老的生殖符号并置；在专门讨论风格化和情感内容的单元，他把一个中世纪的西班牙十字架和乔治·鲁奥（George Rouault）的基督画作配成一对。

勒内·达农古，展览《南太平洋的艺术》的远景水彩草图，1946，MoMA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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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空间”之上

与早期无处不在的现代“白色空间”（White Cube）画廊不同，达农古在他的策展过程中大胆使用了灯光、色彩、质地等多样的创新手段。使用这些技术是为了达到他说的“象征性效果”，来丰富展览的叙事性，或最大限度地展现艺术作品本身。在展览《南太平洋的艺术》（Arts of the South Seas）中，他仔细研究了颜色的起源灵感：例如，黄色让人想起沙子，深绿色则暗示着丛林。在展览《毕加索的雕塑》（ The Sculpture of Picasso）中，他为画廊设计了不同颜色的墙面，一些作品背后的帘子也是精心定制的，他还把挑选好的布料条子贴在笔记本上来帮助构想。在确定如何展出毕加索的大型雕塑头像时，他设计了一个圆形的展示空间，给人无限的空间感。

展览《美国的印第安艺术》的安装视角，展现了勒内·达农古对灯光的戏剧性使用，1941，MoMA档案馆

不仅如此，他还从戏剧灯光设计中得到启发，能运用这种灯光来达成一些微妙的效果。在他策划的展览《美国的印第安艺术》（ Indian Art of the United States）中，展示篝火仪式上使用的美国原住民面具的是一个半暗的房间，面具被放在从下向上打光的壁龛中，由此唤起火焰燃烧的光亮感。

好奇的、世界性和开放的，这是达农古对艺术的态度，也与如今的艺术世界息息相关。或许他最永恒的特质就是以艺术本身为中心，这种为他所选事业奉献的谦逊。在他的时代，他被誉为展览”装置大师”，他谦虚地解释说：“最好的展览装置设计是让人们忘记装置而记住艺术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