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词歌赋中品味杭州的文化美,从湖光山色中体会杭州的自然美,从街头巷尾中融入杭州的生活美,是我们阅读杭州之美的打开方式。随着语境的变化、时空的流转、受众的更迭,美的内容实质和表达方式相应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既是可被感官系统察觉的形式语言,亦是可被心智捕捉的历史积淀。第19届亚运会将在杭州举行,为我们重新阅读杭州城市之美提供了新的契机和视角,进而为诠释亚运美学的人文精神和历史内涵提供了可能。
中国美术学院南山校区 (摄影:申博)
杭州城市之美亦是杭州的城市品格,它的形成受到诸多因素的共同影响,包括稳定的地方经济、鲜明的地域特色、丰富的历史资源、活跃的人文艺术等。杭州城市品格的萌发与朝霞水乡的跨湖桥文化、人类曙光的良渚文明、东南翘楚的吴越文化这一悠长的历史文脉息息相关。在这条历史长河中,南宋都城的临安时代,对于当代杭州的城市品格和人文精神影响深远。“精致精美”“多元开放”是南宋时期基本的人文特色,逐渐成为了当时杭州城市文化的基本特征。这种特征长时间影响着当时及后世杭州的政治经济、社会习俗及思维理念等方面。2002年,“精致和谐、大气开放”杭州人文精神的提出,既是对于南宋杭州历史文化特征的继承与发展,也是当代杭州城市品格的集中体现。
精美精致的美学追求
2022年的亚运美学根植于杭州城市美学。谈及杭州的精美与精致,自然离不开山水空蒙的自然景观。杭州的美不言自明,孤岛照影,碧水涟涟,画舫悠然;奇峰兀突,翠红相间,竹影扶疏。大抵杭州胜景,全在西湖。西湖是杭州众多“精美”之中最为瑰丽的一篇。
杭州西湖 (摄影:申博)
西湖之美经历了动态的演进过程。历史早期的西湖更多承担了城市水利资源的作用。唐时,白居易重修湖堤,建水闸,修渠道、管道、溢洪道,增加蓄水量,形成人工水库,完善了供水和防洪工程。并以江南运河为灌溉干渠,与下游一些湖泊联合使用,灌溉钱塘(今杭州市)、盐官(今海宁县)一带千余顷土地,充分发挥了西湖水利的效益。吴越国建都杭州,兴修水利,引西湖水入城内运河,治理钱塘江。宋代及以后的杭州则开始关注于西湖的城市形胜及社会教化作用,不断附加人文精神。人们留恋西湖美景,寄情山水。“自唐及国朝号游观胜地,中兴以来,衣冠之集、舟车之舍,民物阜蕃,宫室钜丽,尤非昔比。”“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南宋时期,西湖成为杭州城独特的盛景,“千峰连环,一碧万顷,柳汀花坞,历历栏槛间,而游桡画舫,棹讴堤唱,往往会于楼下,为游览最。”游览西湖成为南宋杭州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西湖天下景,朝昏晴雨,四序总宜,杭人亦无时而不游”。不少南宋皇族和富贵之家在自己的府邸仿制西湖,日日相伴。宋高宗曾在德寿宫中引入西湖水、建造飞来峰,创造西湖景象来满足自己的私人游兴。“建造冷泉堂,叠巧石为飞来峰,开展大池,引注湖水,景物并如西湖。其西又建大楼,取苏轼诗句,名之曰‘聚远’,并是今上御名恭书。又御制堂记,太上赋诗,今上恭和,刻石堂上。”时至今日,西湖作为世界文化遗产,集美景、美文、美物、美人等为一体,以综合的互动形式表述杭州城市美学的自然精致之美。
南宋 李嵩 《西湖图》 上海博物馆藏
西湖自是杭州城内最大的精美意象。杭州城市美学中的精美精致还表现在工艺造物和设计思想。宋代造物的设计思想深刻影响着杭州城市美学的形成,“一个时代的日用,体现了当时的生活方式,而在生活方式中所表现出来的流行和时尚,总以它的物质的特性,可靠地映照出那个时代的文化品格和美学追求。”宋代的造物设计风格主要分为两种,第一种朴实无华,清淡自然,体现巧妙的韵律美。比如陶瓷、漆器、金工、家具等工艺设计,以朴质的造型取胜,很少有繁缛的装饰。“如果把唐代的工艺美术概括为‘情’,宋代则可概括为‘理’。”“宋代是‘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从美学的角度看,它的艺术格调是优雅的。”宋代美学的这种精美细腻除了受到文化思想影响之外,也存在着客观的现实因素。宋室南迁,都城另立,他们在杭州复制建造江南的开封气象。虽是依制,却明确声明不能与开封一般奢侈,“宫室。汴宋之制,侈而不可以训。中兴,服御惟务简省,宫殿尤朴。”此外,也受到杭州地理空间所限,精致小巧的设计思想便从房屋建筑贯彻到使用器物。比如,宋代妇女最喜欢的时髦饰品冠梳,是用漆纱、金、银箔及珠玉等做成的两鬓垂肩式高冠,冠上插上白色长梳。这种冠梳形制高大,梳的尺寸也很长,长度约在宋尺1尺左右。这种饰品除了由于过于奢侈受到政府的限制之外,形制也因为南宋杭州建筑空间有限逐渐缩小。周煇曾说,他小时候常见高冠长梳,但到南宋时就很少售卖了。究其原因,可能是北宋时期房屋和器物形制都比较高大;南宋时房屋狭小,器物的形制规格也自然相应减小。因此,在人文思想和客观现实两种因素的影响之下,加上本地江南文化的再创造,杭州城市美学的小巧与精致之美逐渐形成,这种美学观念深刻影响着杭州乃至江南的造物设计风格与理念,至今仍然成为杭州城市美学的内容之一。
南宋 马和之 《毛诗图》(局部) 辽宁省博物馆藏
精美、精致是南宋时人关于游览、造物的品质要求,它对人们的审美习惯和美学价值判断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也为如今杭州城市人文精神和美学观念奠定了历史基调。
多元开放的美学气质
杭州亚运会作为一项体育盛事,所涉内容广泛,内涵丰富。它以开放的姿态欢迎世界上众多国家和地区,融合多个民族与文化。因此,杭州亚运会不仅是一个国家和地方文化、思想、美学的集中体现,更在有形与无形之间,实现着无数个细节的综合,有机而柔韧的链接。
亚运会的这种多元开放与南宋时期杭州的历史文化遥相呼应。两宋之交的移民潮,不仅实现了统治重心的转移,也给平稳静谧的江南文化带来了冲击与挑战。在这个交流与融合的过程中,北宋开封为代表的中原文化对以南宋杭州为代表的江南文化影响是多维而深远的。任何一个地区的文化特征、风俗习惯都保持着地方的独立性和封闭性,因此,北方的中原文化刚进入江南时,多少会受到江南文化的排斥。但值得肯定的是,江南文化在这个过程中以广博的胸怀接纳了中原文化,更重要的是在吸收和继承中原文化的基础上,积极进行转换、重塑和再造,完成了在政治、经济、文化、习俗等方面的融合,并形成了独特的杭州意象。因此,杭州从南宋时期就对非本地的文化保持着开放的心胸和态度,从而促进了杭州文化与美学内涵的极大丰富。
南宋 李嵩《观灯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南宋 李嵩《观灯图》(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这些扶植措施是政府对于市民的体恤,客观上提升了社会活动的全民参与度。更多的市民参与到社会活动,也反哺了地方文化特征的塑造。关于西湖美景、建筑造园、节日民俗、市井生活等方面的诗词歌赋、绘画雕塑、工艺造物不可胜数。这不仅仅是社会中少数上层人士、知识分子等精英阶层的创造,也是广大市民阶层共同作用的产物,更是城市美学发展、文化沉淀的重要标志。
活力拼搏的美学精神
不畏艰难的拼搏精神是亚运美学与生俱来的优秀品质。这种拼搏精神不是体育领域的专属,更是钱江两岸的人民勇立潮头、锐意进取的真实写照。杭州亚运会的会徽命名为“潮涌”,正是对亚运美学的拼搏精神生动回应。
南宋 李嵩 《钱塘观潮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南宋时不仅江潮壮观,杭州人的观潮活动也阵势浩大。宋孝宗在位时,南宋政府在观潮的同时进行水上军事演习。数百条战船分列钱江两岸,演习五阵的阵势,忽而奔腾,忽而分合,战船阵型多样变化。除了战船外,还有若干人在江面乘马舞旗、举枪挥刀,如履平地。突然黄色的烟雾从四面升起,人船都看不见了,只听得水流的湍急轰鸣,声如山崩。等到烟雾退散,水面恢复平静。随着几条被火烧毁的“敌船”顺着水流渐渐远去,军事演习正式结束。南宋李嵩 《钱塘观潮图》(局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演习结束后,“弄潮”活动拉开帷幕。弄潮历史悠久,最早的弄潮与钱塘江流域的巫术祭祀潮神相关,弄潮人一般都会断发与纹身,纹身的图案是龙之子,以求避免在水中受伤。一生与水相伴的吴越人以这种形式寄托着祈求平安的精神信仰,汉代、唐宋时期一直延续着这项活动。随着时代的发展,弄潮活动的祭祀色彩逐渐褪去。南宋时期,弄潮已经成为竞技娱乐为主的体育活动。几百个善于游水的健儿,披发纹身,手里拿着丝绸制作的十面大彩旗,争相迎潮而上。他们在汹涌的潮水中翻腾沉浮,变换姿态,有些人还能够做到彩旗尾部一点也不被水沾湿,显示了高超的御水技能。
由于这项活动是在钱塘江潮水最汹涌时进行,常有被潮水吞没的危险,清时已经禁止。然而,弄潮儿英勇无畏、搏击风浪的拼搏精神流传下来,逐渐成为杭州城市美学中最具活力的构成要素。这种拼搏进取的精神也引导着当代杭州在经济发展、科技振兴、文化创造等方面大胆尝试、积极探索,时刻保持着生机勃勃的创新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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