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如果我们观察宋代的人物雕塑、绘画以及其他视觉媒介,便会发现“盖头”在宋代不同阶层的女子首服中常常出现,说明它在当时的使用十分普遍。但是目前学术界对于宋代女子首服“盖头”的源起、形制及佩戴方式、用途等相关问题并没有讨论,至今仍不清楚。在本文中,笔者将以物质文化史的研究方法,对“盖头”的诸多问题进行深入研究,全面探讨宋代女子首服“盖头”。
关键词:宋代服饰;首服;盖头;帷帽
揆诸中国服饰通史类书籍,但仅限于几句话关于宋代女子首服“盖头”的描述。宋人高承在《事物纪原》中描写宋代女子首服时云:“面衣,前后全用紫罗为幅下垂,杂他色为四带,垂于背。”[1]其中提到的“面衣”指的就是“盖头”。沈从文先生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中谈到宋佚名《耕织图》中的妇女首服时仅提到:“宋代的纱、罗盖头由唐代帷帽发展而来。”[2]周锡保先生在《中国古代服饰史》中不确定的说:“四川广汉出土的宋代三彩釉女俑头上所戴之物疑似是盖头。”[3]至于宋代女子首服“盖头”的源起、形制及佩戴方式、用途等相关问题,并没有讨论,至今仍不清楚。笔者尝试从物质文化史的角度,对有关宋代女子首服“盖头”的诸多问题进行讨论。
一、“盖头”的源起
宋承唐制,包括继承了唐代的舆服制度。周煇《清波杂志》记载:“士大夫于马上披凉衫,妇女步通衢,以方幅紫罗障蔽半身。俗谓之‘盖头’。盖唐帷帽之制也。”[4]可见宋代女子首服“盖头”源起于唐代女子首服帷帽。 关于帷帽,《旧唐书•舆服志》记载:“永徽之后,皆用帷帽,拖裙到颈,渐为浅露。寻下敕禁断,初虽暂息,旋又仍旧。咸亨二年又下敕曰:‘百官家口,咸预士流,至于衢路之间,岂可全无障蔽。比来多着帷帽遂弃幂䍦。’”[5]为此,朝廷曾下旨禁止此种行为,理由是“过为轻率,深失礼容”。刘肃《大唐新语》中也有与其相同的记载:“显庆中,诏曰:‘百家家口,咸策士流,至于衢路之间,岂可全无障蔽?比来多着帷帽,遂弃幂䍦……过于轻率,深失礼容。自今已后勿使如此。’”[6]但是由于“递相效仿,浸成风俗”,其收效甚微,最终至神龙末,幂䍦始绝。[7]帷帽成为唐代女子出行时的时尚之物。 图1《明皇幸蜀图》(局部)图2 吐鲁番阿斯塔纳唐墓出土骑马女俑 图3《清明上河图》(局部)
二、“盖头”的形制及佩戴方式
图4《货郎图》(局部) 图5《耕织图》(局部) 图6《清明上河图》(局部) 图7 江苏泰州森森庄宋墓出土木俑贵妇(局部)由于宋代画家以高超的技艺,非常写实的描绘了“盖头”的造型,所以笔者根据图像中所呈现出的信息,进一步发现其佩戴方式具有多样化,并不是重复单一的(婚礼时所使用的“盖头”佩戴方式除外,笔者将在下文论述)。江苏泰州森森庄宋墓出土木俑贵妇(图7)所戴“盖头”的帽裙下摆制成圆形,下垂至腰部以上,帽裙的下端被割开,形成两个披肩状,下端制成尖角,自然下垂。如果我们把李嵩《货郎图》(图4)中的两位村妇所戴的“盖头”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其佩戴方式也是不同的。左侧一人所戴“盖头”包住了前额的发髻,在耳部位置用绦带结扎起来。倘若要想更清楚地看到绦带结扎后“盖头”的具体造型是什么样?可参看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李嵩的另一幅《货郎图》(图11)中的女子形象,清楚地显示出这种“盖头”的佩戴方式确实是用绦带结扎,并且结扎后的绦带两脚自然下垂;右侧一人所戴碎花“盖头”并没有把前额发髻罩住,前面发髻上所斜插的梳子发饰清晰可见,帽裙披搭于后背,自然垂下,并无结扎, 其与宋佚名《耕织图》(图5)中的农妇所使用的“盖头”佩戴方式相同。 由此,我们可以断定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图6)中的女子头上所戴之物也应是“盖头”,女子前额发髻上的发饰清晰可见,只是“盖头”的佩戴方式不同罢了。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说:“妓女旧日多乘驴,宣、政间惟乘马,披凉衫,将盖头背系冠子上。”[13]他又为我们多提供了一种“盖头”的佩戴方式。由此可见,“盖头”在宋代的形制基本相同,但佩戴方式是多样的,它在宋代女子日常生活中普遍使用,正如沈从文先生所言:“‘盖头’确实是宋代女子普遍流行的头上应用物。”[14]
三、“盖头”的用途
由上文我们可知,从上层贵妇到下层妇女,“盖头”在宋代各个阶层的女子首服中普遍使用。上文中我们讨论了宋代女子首服“盖头”的源起、形制及佩戴方式等相关问题,一目了然。除此之外,“盖头”的用途在宋代女子的日常生活中,也是多样的。限于篇幅,笔者主要探讨宋代女子首服“盖头”三种“礼制”视域下的用途,即出门蔽面、婚礼、丧礼。 宋代儒、释、道三家思想进一步融合,逐渐完成世俗化。宋人崇尚理学,为了巩固儒家利益和伦理教化的至高无上地位,整个社会对女子礼教的宣传不遗余力。长期以来,在中国古代女子习俗中,流传着蔽面的传统,无论是“金华紫罗面衣”[15]还是“皂縠幪首”[16],其都与社会的礼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就宋代而言,宋代女子首服“盖头”也是作为“礼”范畴内的首服。如司马光《居家杂仪》记载:“妇女有故身出,必拥蔽其面(盖头)。男子夜行以烛。男仆非有缮修,及有大故,不入中门。入中门,妇人必避之。不可避,亦必以袖遮其面。”[17]宋代的女子首服“盖头”多用于室外,室内通常不戴,如洪迈在《夷坚支景》卷八中记载:“安定郡王赵德麟,建炎初自京师挈家东下,抵泗州北城,于驿邸憩宿。薄晚,乎索熟水,即有妾应声捧杯以进,而用紫盖头覆其首,赵曰:‘汝辈既在室中,何必如是?’”[18] 图12南宋洪子成夫妇合葬墓出土戏瓷俑除此之外,有宋一代,新娘出嫁,也使用盖头蒙面。[19]“这是具有特定含义的盖头,与妇女平时室外戴的盖头存在差别”[20],其佩戴方式与上文中提到的不同,它覆盖住整个脸部,长度大致在腰部位置。1975年,江西鄱阳县磨刀石公社殷家大队发掘了南宋洪子成夫妇合葬墓,[21]其中出土一件头戴“盖头”的戏瓷俑(图12),此女瓷俑头戴“盖头”,在宋代南戏表演中扮演结婚女子的角色。因为在宋代南戏剧本中,男女爱情故事占有很大比重,[22]我们从宋人津津乐道的南戏剧本《张协状元》中就可以看出此类爱情题材的端倪。如《张协状元》第五十三出唱道:“【幽花子】盖头试待都揭起。(贴)春胜也不须留住。(合)天生缘分克定,好一对夫妻。”[23] 伴随着宋代坊市制度的逐渐废除,商品经济贸易发达,“每一交易,动即千万”[24],一种崭新的物质文化生活出现,一个新兴的商业社会已经在宋代初露端倪。这种城市商品经济的极具繁荣,催生了宋代女子服饰的奢侈攀比之风,大婚时女子所使用的“盖头”的奢华程度不言而喻。如吴自牧在《梦粱录》中记载临安婚礼前三日:“男家送催妆花髻、销金盖头、五男二女花扇,花粉盝、洗项、画彩钱果之类。”[25]高春明先生认为此处的“催妆盖头”应为红帛。徐美云也说:“从后晋到元朝,盖头在民间流行,并成为新娘不可缺少的喜庆装饰。为了表示喜庆,盖头都选用红色的。”[26]由此我们可知,宋代婚礼中所使用的“盖头”应为红色,正好与新娘身上所穿的乾红大袖团花霞帔相匹配。到了大婚当日,新娘迎娶到新郎家,二人并立堂前,新郎“以称或用机杼挑盖头,方露花容,参拜堂次诸家神及家庙”[27]。在宋元十分流行的小说话本中,也有与其相关的文献记载,如在《张主管志诚脱奇祸》中记载:“这小夫人着销金乾红大袖团花霞帔,销金盖头……小夫人揭起盖头,看见员外鬚眉皓白……花烛夜过了,心下不悦。”[28]这种宋代民间结婚时所使用“盖头”的风俗进一步影响到高墙深院中的皇族宗亲,如《宋史•礼志》记载:“诸王纳妃。宋朝之制……锦绣绫罗三百匹,果槃、花粉、花幂(花罗“盖头”)……”[29]当然,诸王纳妃所使用的奢华“盖头”与民间结婚时所使用的不能同日而语。宋代以后,女子出嫁戴“盖头”的风俗一直延续不衰,有清一代,上升为礼制规范。[30]
图13 山西长治故漳村宋墓东壁北部壁龛的壁画
图14 临夏祁家庄宋代砖雕
结语
“素脸红眉,时揭盖头微见”[38],由于宋代思想观念与风俗之变,由唐代女子首服帷帽演变而来的“盖头”成为了宋代女子日常生活中普遍使用的首服。有宋一代,“盖头”的形制及佩戴方式、用途特征鲜明,体现出宋代理学思想对女子服饰的普遍影响。此外,在中国古代服饰的发展演变进程中,宋代女子首服处于中国古代女子首服承前启后的转折阶段,具有较强的时代特征,它不仅使“盖头”成为了女子群体中普遍使用的首服,也为后世女子首服式样的创新奠定了基础。从某种角度说,今天,我们看到中式婚礼中的女子头戴典雅或乡村中的妇女头戴质朴的“盖头”形象,实际上在宋代女子的首服中已见出端倪。版权声明:【除原创作品外,本平台所使用的文章、图片、视频及音乐属于原权利人所有,因客观原因,或会存在不当使用的情况,如,部分文章或文章部分引用内容未能及时与原作者取得联系,或作者名称及原始出处标注错误等情况,非恶意侵犯原权利人相关权益,敬请相关权利人谅解并与我们联系及时处理,共同维护良好的网络创作环境,联系邮箱:60397199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