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洞照题图 | 《热搜》
浪涛拍岸,微信提示音滑落在礁石上。袁弘拿起手机,因步伐放慢而跟家人拉开了一点距离。是导演忻钰坤发来消息:有空吗?聊一下。
那年春节前夕,袁弘一家三口在厦门海滩游玩,人流量虽不似从前,和煦、闲适的氛围却一如既往。忻钰坤的“召唤”像一只低翔的海鸥,以响亮的鸣叫唤醒了他休假中的闲散大脑。
将大脑发条重新拧紧,袁弘接通忻钰坤的电话,对方说要拍一部关于热搜的电影,想请他出演里面的一个反派。尽管二人此前合作过,但忻钰坤还是问了问他,对这样的角色是否会有顾虑。
袁弘自认为接戏从不考虑是正派还是反派,而只看剧本和角色够不够“好”。看完剧本,他跟忻钰坤说没问题,“我觉得我能演好”。
因为电影《热搜》,袁弘饰演的角色再次惊艳了大众。(图/受访者提供)
电影名叫《热搜》,袁弘的角色名叫“岳鹏”。故事令人想到一些真实事件,正如袁弘所言,“这是非常日常的事情,其实在我们的生活中每天都在发生”。
对演员来说,每每在幕前留下动人的表现,大概率都会收获新标签。袁弘曾有过“唐人三宝”“古装美男”“好老公”“好爸爸”等标签,而这回,岳鹏让他成了一个操控舆论的“变态”。
(图/《步步惊心》)
袁弘对这个新标签接受得很快。在微博上,他的应对方式幽默风趣,展示出相当高的消解不确定性的能力。“冲浪”二十余载,他一直是这么做的,若一定要找点不同,也许是如今多了几分阅历造就的自洽。
袁弘身上的自洽感是显而易见的——无论是在镜头前、化妆间,还是在舞台剧开场前,他答记者问的语调总是平稳,让人放松下来。
聊起表演,袁弘说演员首先要“相信”,相信所饰演的角色成立,相信“自己就是他”。
出演岳鹏,相信角色成立并不难,“因为这样的人就在我们身边”,可相信“自己是他”就没那么容易了,袁弘必须找到支点和心理依据。
生活中,袁弘看到了和岳鹏一样的人,发现他们的共同点是极度自私自利。即便如此,袁弘眼中的岳鹏也不是符号化、为了反派而反派的。
(图/《热搜》)
只有把岳鹏塑造得接地气、不悬浮,“让人觉得会有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情,让观众觉得真实”,这个角色才成立。
假如遇到剧情里的事,袁弘无法断言自己会如何,但他很清楚,互联网的影响是普遍、深入而显著的,“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已经被彻底改变,而且这个改变以后还会继续”。
截至2023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10.79亿人。身为数千名明星认证用户中的一员,袁弘不可避免地受到一些“不一样”的影响,“很多好的东西会把你捧到天上去,然后可能一瞬间又会从顶上掉到底”。
对大多数公众人物来说,过山车般的互联网使用感,似乎已经成了一个被默认的常态。因此,袁弘希望有更多网友能从《热搜》中获得启发,不要轻易跟着所谓的节奏走,不要成为岳鹏。
(图/unsplash)
袁弘自己也在反思:有没有做到不要对自己不甚了解的事妄下定论?有没有在面对很多被人言之凿凿的所谓真相、真理时,保持警惕,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
回过头看,袁弘觉得自己守住了与网络热点的安全距离。在全民狂欢的时刻,他不会过度主动关注,而是多听、多想,先问问自己是否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如果没有深入地了解,就不要妄下定论,不要随便去评判一些东西”。
“在网上冲浪长大”,袁弘旁观并亲历了互联网与大众生活的变革——
高一那年,腾讯发布聊天软件OICQ,也就是如今的QQ;大学毕业后,博客网成立,个人博客开始兴起,资讯门户进入个人门户阶段;出道那年,淘宝网、支付宝上线,百度贴吧成立,而他主要通过写博客“跟世界交流,跟大家唠唠”。
那时,许多艺人跟外界交流时的语境还比较有距离感。而袁弘觉得,自己出道前怎么跟人在网上聊天,出道后也没必要刻意端着。
在粉丝会员网站上,袁弘经常“跟大家聊点儿有趣的”,可话题毕竟有限,所以他一有机会就讲:“你们看到的那个光鲜亮丽的我是包装出来的,我本人就是一个普通人。我特别感谢大家对我的欣赏和喜欢,但我会跟你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现在,人人都能在网上发声,被扭曲、被误解与被损害的人、事、物屡见不鲜。袁弘意识到,“神秘感”之于演员不再是选择要不要保持,而是演员的表达不得不“往回收”。很多时候,他是幸运的,因为表演能代为完成被收回的那部分。
作为一个注重细节的处女座人士,袁弘表演时常为小细节而劳神。2021年拍摄一部故事片时,他拿着剧本找到初次合作的忻钰坤,孰料自己提出的问题对方也都想到了,而且已经做好抉择和解决方案。
从那以后,忻钰坤在袁弘心里树立起把控力强、叙述能力和审美在线、能够平衡商业规则与个人表达的导演形象。
袁弘(左一)在《热搜》中的角色名叫“岳鹏”。(图/《热搜》)
无论是第一次合作,还是在《热搜》中的第二次合作,袁弘都能十足地信任忻钰坤,并通过忻钰坤对表演的判断,更好地理解表演。
不必追问“理解是什么”的决定,是记者在电光石火间做出的。因为袁弘的语气和神情已然传递出一种留白感。包括其他一些问题,他的回答都在“点到为止”与“具体说明”间取得了平衡。
相比将这种平衡理解为跟媒体“保持一定的距离”,记者更倾向于认为,袁弘不以自己为阐释概念与定义的最佳人选。不过,当阐释对象换作具体事物,他会答得坦诚而生动,比如对舞台剧的理解。
“舞台对演员是种滋养。”这话所有演员都会说,但有没有切身体会过?袁弘有。这3年,他演了一部革命历史题材话剧《前哨》、一部改编自同名科幻小说的舞台剧《弗兰肯斯坦》(中文版)。
《前哨》由袁弘的母校上海戏剧学院出品,能回学校跟老师、同窗和校友们一起演戏,对袁弘来说非常幸福;《弗兰肯斯坦》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和有趣的冒险,他想感谢所有来看戏的人,以及每位给他提意见的前辈和亲友。
话剧《前哨》。(图/视觉中国)
不同于影视作品,舞台作品基本都是边演边打磨、越演越臻于化境的。但是,袁弘还是在第一轮演出时就请亲朋好友去看了,他觉得大家在这个时候给出的意见非常宝贵,“会直接影响到我后面所有的演出”。
当时,袁弘初生牛犊不怕虎地请徐帆去看《弗兰肯斯坦》。谢幕后,袁弘心目中的这位戏剧表演艺术家提示他,演“人形”角色时尽量少用气声,要把声音传实了,这样观众才会因放松而入戏,否则他们会下意识地坐直了听,因紧张而抽离。
话剧《弗兰肯斯坦》。(图/视觉中国)
在这些具体而微的好意见的滋养下,袁弘的能量渐渐达到“在一天内饰演两个不同角色”的水准,用他自己的话说,“如果我们是习武之人,每天要练功,那拍影视可能有一点消耗,但演舞台剧是你每天都在积累”。
功在内外,袁弘每天都感受得到自己的变化——不只演技,也包括对表演的认知、把控、自信,以及对演员职业的认知。
演员职业的处境千变万化,平衡艺术、商业和曝光度是袁弘的必修课。眼下,影视生产的许多环节都将数据和热度作为重要考量,其优先级甚至在“你是不是一个好演员、合不合适”之上。
“很残酷的。”袁弘说,“这个没办法,你可能今年影视作品相对少,那就需要通过更多其他的方式获得曝光,才能让你有机会拿到那些(喜欢的)角色。”
如此现状倒不至于扰乱袁弘的定力,也谈不上违背初心,因为那是20年前的一腔热血,挥洒在一个没有唯数据论的时代。此刻,他要做的是“顺应节奏”,以及谨记“自己最终想追求的是什么”。
这几年,袁弘也经常因工作前往厦门,譬如以不同的身份参与“HiShorts!厦门短片周”。对于短片这一影视体裁,他更多地是站在短片周的评委、推介大使的角度思考,鼓励新人导演多拍短片。
对于另一个近年盛行的与“短”有关的影视体裁——“短剧”,袁弘确实没有关注。也许是内心深处跟传统和经典更为亲近,他会要求自己完完整整、不开倍速地观看长剧,也不在短视频平台上看电影。
哪怕不将快餐文化归于“问题”,它也应当是时代发展下值得我们思考和讨论的议题。包括袁弘有所关注的AI(人工智能),他觉得这是一个能改变世界的伟大发明,但因为暂时没有情感和感受,所以还不能彻底取代人类。
(图/《机器人与弗兰克》)
“它可以感受这个空间里的温度,它可以感受我们的音量、心跳、血压,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氛围它感受不到;它知道一道菜放了多少粒盐、多少粒糖,但是整体呈现出来,这道菜有没有镬气、是否美妙,它不知道。”也许袁弘并未察觉,自己举例时提到了许多温暖的意象。实际上,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十几年前,一位网友看到袁弘在博客上说自己很喜欢电影《大鱼》,于是留言:哦,你喜欢的好像都是那种美好的故事。
如今想来,袁弘觉得很有意思,因为他也喜欢电影《宇宙探索编辑部》,它跟《大鱼》都讲述了一个执着的人最终让童话变为现实的故事。“有点儿理想主义?”“对,有一点。”
(图/《宇宙探索编辑部》)
不过,有点理想主义的袁弘其实非常立足于当下,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出道20年了,也没给自己订立长远的目标,“我希望这部戏能够好,这个角色我能够演好,就只是看这个而已”。
在记者的提议下,袁弘粗略地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职业生涯,“很多时候也会身不由己,也会迷失方向,你没有上帝视角,永远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在当下永远是迷茫,只能说凭着感觉去摸索”。
更多的时候,他是坚定而受益匪浅的,因为演员“只要认真去演一个角色,对你都会是一个提升,特别是对于年轻人,你只要认真,它都会是一个进步”。
对于一路上收到的评价,无论好坏,袁弘都希望尽量做到不被左右,“贴标签这件事情,你没办法抗拒,你能做到不主动迎合已经不错,我希望我更简单一点”。对他来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其实是什么样的人。
袁弘认为,所有标签都有成因,没必要非把哪个撕掉。况且,角色都有丰富性,“你身上的标签多了,正好是让你丰富了,越丰富才越真实”。
(图/《热搜》)
成为父亲后,袁弘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少了,留给家庭和生活的时间多了。他觉得这样也挺好,因为孩子给自己的反馈是实实在在的,父子之间的亲情和亲密感不可替代。
40岁之后,袁弘在慢慢学习“享受”。疫情限制出行,他就好好享受家庭生活;有行程和通告,他就好好享受工作。
与此同时,他总不忘自问“为什么做演员”,然后在不同心境带来的不同答案里,一点点接近问题的本质。
新的一年到来,袁弘更清楚地认识到表演事业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它是我的本职工作,同时我很幸运——你喜欢自己所做的工作,你享受其中,你一直在这里面探索,而且能一直探索到乐趣。”
文章来源: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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