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市的各所私立学校提供各种各样的设施：最先进的健身房和科学实验室、黑匣子剧院和温室、定制的大学升学指导和梦想的师生比等优越条件比比皆是。即使是跟这些相比，在学校屋顶拥有一件博物馆水准的詹姆斯·特瑞尔（James Turrell）的“天空空间”（Skyspace）作品依然是无与伦比的荣耀。
在曼哈顿贵格会学校“朋友神学院”（Friends Seminary）的六层，詹姆斯·特瑞尔创作了一间能够改变人们感知的会议室。詹姆斯·特瑞尔是国际知名艺术家，善于使用光线来塑造空间。这间会议室有一扇天窗，当人们沐浴在变换的光芒四射的颜色中，屋顶的这片天空就像漂浮在这个名为“引领”（Leading）的装置艺术内部一样。在詹姆斯·特瑞尔在世界各地创作的85件天空空间作品中，这是唯一一个位于正在运营的K12学校的作品。这也是他在曼哈顿面向公众开放的第一个大胆的实验作品，2024年3月1日起，该作品会在选定的周五对外开放。
詹姆斯·特瑞尔（James Turrell）在曼哈顿的第一个天空空间作品，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天窗，以融合自然光线与人造光线。
©️George Etheredg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山姆·莱恩（Sam Lane）是一名高二学生。跟家人去过几次马萨诸塞当代艺术博物馆（Massachusetts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后，他已经成了这位艺术家的粉丝。那里收藏了詹姆斯·特瑞尔的八件装置艺术作品。去年秋天，学校安排学生和家长体验了“引领”（Leading）这件作品之后，山姆·莱恩每周三都会参加由“朋友神学院”的学术中心主任登曼·图佐（Denman Tuzo）指导的冥想活动。
山姆·莱恩说：“当门关上后，你会闻到木头的味道，这真的很酷。”他回忆起2022年与“天空空间”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它还只是个概念。当时，大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有的人很兴奋，有的人觉得有点奇怪——在我们学校搞这么重要的装置艺术是什么意思？”
天天空间内用木质材料点缀的墙壁和座椅
©️Courtesy Friends Seminary
事实上，最初是这所学校的校长罗伯特·劳德（Robert Lauder）向作为贵格会教徒的詹姆斯·特瑞尔发出了邀请，为学校创作作品。罗伯特·劳德为该作品的建造筹集了大约390万美元的资金，而詹姆斯·特瑞尔则贡献了自己的设计、咨询时间，以及一张全息图来帮助降低成本。学校将这张全息图在佳士得（Christie’s）拍卖，获得了187500美元以抵消部分成本。
这个备受关注的装置艺术作品可以帮助“朋友神学院”以符合自身形象的方式脱颖而出。这座城市的私立学校之间竞争激烈，它们不断进行“军备竞赛”，提升学校设施，吸引杰出而富有的纽约人的后代争夺有限的入学名额。“朋友神学院”本学年的学费标价为60500美元，略低于一些竞品学校。
校长罗伯特·劳德表示：“‘天空空间’就是我们作为贵格会学校的身份的延伸，是我们的使命的具体体现。”他补充说，“也许以前没有考虑过‘朋友神学院’的家庭会因此觉得这所学校重视创造力，相比之下，其他一些学校却在削减这类项目的经费。”“朋友神学院”承诺向有兴趣参观该项目的其他学校和艺术组织分享“天空空间”。罗伯特·劳德还鼓励教职人员把这个空间纳入他们的教学活动。
一个小学三年级的班级在“朋友神学院”屋顶参观了詹姆斯·特瑞尔在曼哈顿的第一个天空空间作品。
©️George Etheredg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艺术家拉希德·约翰逊（Rashid Johnson）的儿子朱利叶斯（Julius）在这里读六年级。他认为“天空空间”是一项不可思议的资源。拉希德·约翰逊表示：“我年轻的时候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项目或者工作方式。我只能想象如果当时就有的话，这会让我长多少见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孩子们在书本和口头讲解之外，了解到艺术是如何在某个空间中实时运作的。”
2024年二月，一群三年级的学生在美术老师安德烈娅·艾米（Andrea Aimi）的带领下，带着素描本走进了这个珠宝盒般的空间。在这个 20 英尺长、22 英尺宽的私密空间里，一张高高的柚木长凳环绕四周，长凳后面隐藏着 LED 灯，在20英尺高的天花板上开出一个长方形的天窗，投射出彩色的光影。在黎明或黄昏时分，打开可伸缩的穹顶，漫射的自然光与人工色彩相互作用，使天空在房间里呈现出有形的存在，就像除此之外纽约唯一的詹姆斯·特瑞尔的天空空间一样，它位于皇后区的现代艺术博物馆 PS1。考虑到这个空间同样要在白天使用，詹姆斯·特瑞尔还为此打造了一个封闭的穹顶照明方案，设计了第二组灯光以呈现类似的光谱效果。
美术老师安德烈娅·艾米介绍说，这次短途旅行是一场“实地考察”。由于不允许学生们使用电梯，对他们来说，爬六层楼的确是一种远足活动。安德烈娅·艾米向已经开始在凳子上东倒西歪的小女孩建议道：“如果你想，可以躺下，斯特拉。在木凳子上感觉舒服真的很好。”在弥漫整个空间的深蓝色上方，盘旋着一个淡蓝色的长方形，斯特拉仰望着如此景象，低声说道：“真是激动人心，太漂亮了。”
上：天空空间的光线与色彩不断变化
下：学生斯特拉（Stella）喜欢她斜躺在公共长凳上的位置看到的景色。
©️George Etheredg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一个男孩说："快看啊！"颜色开始变化，中心形状的色调在一片橘黄色中变成了薄荷绿，然后是紫色与亮粉色的对比，再转为深绿色上的淡粉色。"另一个女孩评论说：“它的变化就像彩虹一样。”安德烈娅·艾米说：“我希望你们想一想那些真的能引起你共鸣的颜色，然后画出现实中拥有同样颜色的一个物体。”并提醒学生光线在“不断变化，因此这是一个很好的快速绘画的练习。”
几分钟后，学生们分享了自己的绘画成果，大部分都以食物为基础，绿色的是豌豆，红粉色的是葡萄柚，黄色的是黄油和薄煎饼——引发了大家咯咯的笑声。安德烈娅·艾米说：“看起来大家都想吃午饭了。”说完带着孩子们回到了教室。对于另一位艺术老师杰瑞德·福尔图纳托（Jared Fortunato）来说，天空空间可以跟他的高中平面设计课轻松衔接上。“我们来这里探索颜色组合究竟是如何影响我们对颜色的感知的。”
当玻璃纤维穹顶关闭时，“Leading”在其长达 20 分钟的灯光秀中会呈现出多种色彩组合，这是其中之一。
©️George Etheredg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一位家长回忆起去年这个项目还没建成之前的情况，他的两个孩子都从这所学校毕业：“很多孩子和家长都觉得这个项目过分奢侈，认为这是纽约市私立学校失控的一个征兆。”那么这个博物馆水准的艺术作品是怎么花落“朋友神学院”的呢？
詹姆斯·特瑞尔现在住在亚利桑那州弗拉格斯塔夫（Flagstaff, Ariz.），过去他住在纽约市的格拉梅西公园（Gramercy Park）附近，每周日会去第十五街区礼拜堂贵格会聚会所参加礼拜。这个地方在“朋友神学院”的校园内，每个年级的学生每周都会聚集在这里安静地反思。2007年，詹姆斯·特瑞尔接受罗伯特·劳德的邀请参加学校的和平周（Peace Week）活动，在礼拜堂发表了关于环境正义的演讲。2014年，劳德再次邀请这位艺术家为学校创作艺术作品，当时克莱门特·哈尔斯班德建筑师事务所（Kliment Halsband Architects）正在负责整个学校的重建工程。
学校的联排别墅位于历史地标街区，当詹姆斯·特瑞尔在这里的屋顶看到一览无余的视野时，就提议建造一个天空空间。这比罗伯特·劳德预期的项目规模更为宏大，同时又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提议。罗伯特·劳德开始向包含70位捐助者的目标群体募集资金，其中包括校外的詹姆斯·特瑞尔作品爱好者、一些家长和工作人员。
“朋友神学院”屋顶的的天空空间带有一个可滑动的屋顶，可以在日落时打开。
©️John Deptulski
建筑师弗朗西斯·哈尔斯班德（Frances Halsband）当时负责监督“朋友神学院”1964年原始校舍与邻近的三座19世纪联排别墅的集成项目。她负责执行詹姆斯·特瑞尔的设计方案，在翻修期间，在联排别墅屋顶之上再加两层新楼层，这项工程已于2019年完工。空间的扩展使得学校可以多招收25个学生，今年学生人数达到了801人。
弗朗西斯·哈尔斯班德表示，“我预想的是见到一个概念化的、超凡脱俗的人。”当她在2016年见到詹姆斯·特瑞尔时，“他走进来，拿出一支笔就开始画小幅工程图，上面带着各种角度。”
她说，天空空间的规划超出了分区限制几英尺，作为“礼拜堂”塔提交给纽约市房屋局进行审批。“就像教堂尖顶一样，这样可以超出分区限制。”她曾经负责过其他私立学校的设施升级，包括斯宾塞学校（Spence）、艾伦斯蒂文森学校（Allen-Stevenson）和菲尔德斯顿文化伦理学校（Ethical Culture）。但是她认为天空空间是不一样的，它与“朋友神学院的目标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它是这所学校的孩子们的一场重要体验。”
学生们沉浸在屋顶打开后的天空
©️Courtesy Friends Seminary
人们对位于MoMA PS1当代艺术中心的詹姆斯·特瑞尔作品“Meeting”的强烈需求似乎代表着某种趋势。同样地，当“朋友神学院”的免费线上预约系统在2月份上线时，行政人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该系统实行先到先得的原则，从下午5点开始，每隔15分钟允许22名参观者进入。在日落时，屋顶会打开40分钟，供人们欣赏体验。
MoMA PS1当代艺术中心的天空空间自1986年开始对公众开放，只在为期三年、2016年完工的翻修期间暂停开放了一段时间。博物馆馆长康妮·巴特勒（Connie Butler）表示：“这是博物馆内一直以来最受喜爱、参观人数最多的作品。”的确如此，在二月份的一个周六，黄昏时分，络绎不绝的人群躺在公共长凳上或斜倚在地板上惬意享受，门外还有人在排队等候。康妮·巴特勒谈到“朋友神学院”时说：“我敢肯定，作为一所学校，他们将面临许多挑战。”“但是由于贵格会的这层联系，这些事情更加顺理成章了。”
詹姆斯·特瑞尔如今80岁了，在谈到他的贵格会信仰时，经常会提到他的祖母在他小时候告诉他“走进去迎接光明”。他在整个人生和职业生涯中都在努力弄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提到了“Leading”项目：“艺术将我们与所有人心中的神圣与世俗联系在一起。我对能够在青年学生面前展示这个项目这一点很感兴趣。”
至于这个项目在学校环境中的潜力，詹姆斯·特瑞尔写道：“我只能猜想了。”“因为艺术家与那些跟我们的作品互动的人隔着一段距离，我们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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