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设计 - 男童进女厕、第三卫生间：标识设计背后的建筑“空间性别”

近日，上海一个洗手间标识火了。路过的人们上厕所发现有点奇怪，门口徘徊半天都不敢进去。

有网友科普说，原图来自漫画家Tango，是在讽刺中国男足，庆祝女足胜利。

这样解释好像一下子明朗了不少，但对于路人来说，公共卫生间标识不够清晰就难解燃眉之急，戏剧效果再好也没用。
近年来，围绕“公共卫生间”的讨论时常发生。从标识不清到涉嫌歧视，从男童进女厕到跨性别人群的如厕困境，带有性别属性的公共卫生间成为了一个“是非之地”。

洗手间标识与功能有什么关系？建筑空间是否有“性别”？小孩进异性厕所的尴尬真的无解吗？我们缺少的究竟是卫生间数量还是性别意识？
辨识度 vs 设计感过度设计的卫生间标识
公共卫生间面向所有人群，它的标识首要功能应是清晰可读。然而现在不少铭牌设计过度，过于简洁抽象，让使用者连性别都辨别不出。

自以为很有创意的小聪明，让卫生间标识失去了实用价值，连视力正常的人都要犹豫再三。

标识设计需以人为本，放弃功能性一味追求标新立异是本末倒置。在面向大众的商场、景区等环境里，厕所标识还请不要过度设计。抽象的线条画、简写的英文，或许看起来更显艺术感，但对大众来说并不太友好，尤其是对于本身就存在信息接收壁垒的儿童和老人。

文化门槛较高的卫生间标识
除了指示不清晰，不少洗手间标识还存在刻板印象、性别歧视及性骚扰的问题。

回到文章开头的标识，虽说讽刺中国男足在当今算是政治正确，但女足姑娘也有可能连续输球，难道要反过来挖苦她们吗？在这种言论环境下，任何群体都有可能成为被排挤的对象，因此在公共场所的嘲讽行为不应提倡。
但提高标识的辨识度并不代表全面舍弃富有艺术感的设计，我们的城市其实不乏优秀的洗手间标识。

南京德基美术馆里的洗手间就以雕塑作为男女标识，又配以冷暖灯光补充修饰。

西安一商场的厕所标识为男秦兵俑、女唐仕女，突显了浓厚的历史文化气息。

上海华山路丁香花园的洗手间是壁挂石像爷爷奶奶，这里是给老干部活动的场所，标识合情合理也清晰明了。

这样的创意标识，既符合城市与建筑的审美情趣，又老少皆宜、雅俗共赏。
男童进女厕小孩进异性厕所的尴尬真的无解吗
公共卫生间是一种有性别的空间，它不但提供了环境上的私密保护，更给予使用者心理上的安全感，这也是为什么男童进女厕会引起如此大的争议。6岁的儿童已经有性别意识，网上不少男童趴地偷看的照片，让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女性也惶恐不安。

在男童进女厕事件发酵后，有顾客发现一些商场的女卫生间内安装了男童小便池，又引起了社会舆论的对立。一方认为此举解决了妈妈带男童上厕所难的问题，另一方则认为这是对女性空间的侵占。

图源小红书由于身体构造差异，女性上厕所比男性需要更多的空间与时间，许多公共场所的女卫生间都有排长队现象。从空间上看，在原本拥挤的女厕设置男童小便池，虽然化解了带娃妈妈的困境，但却是以牺牲更多女性的空间为代价。从情感上讲，大部分女性不想看到男童上厕所，成长期的男童也有很多不愿在女性围观下解手。
男童进女厕的问题根源并不在女性，而在育儿过程中父亲角色的缺失与公共设施不完善。随着此问题被反复讨论，一些商场开始设置男孩、女孩洗手间，洗手盆和便器都按照儿童尺寸定制，装修风格充满童趣，标识也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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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卫生间的成本自然比在女卫生间设两个小便池要高，但却更公平、更安全、更便利、更隐私，更好地应对了男童进女厕的尴尬。而只在女卫生间里做文章是一种欺软怕硬的空间权益侵占行为，就像许多公共场所设有吸烟室，但却没有母婴室，让很多哺乳期需要喂奶吸奶的女性出行困难。

第三卫生间小众诉求同样不容漠视
早在2016年，住建部就发布过《关于城市公共厕所设计标准》，标准中规定城市中的一类固定式公共厕所，二级及以上医院、商业区、重要公共设施及重要交通客运设施区域的活动式公共厕所，均应设置第三卫生间。

第三卫生间不等于人们熟知的无障碍卫生间，而是专门设置的、为协助行动不能自理的亲人(尤其是异性)使用的卫生间，主要是指儿女协助老父母、父母协助小孩等。按照标准，第三卫生间的面积不小于6.5平方米，这一大小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满足带小孩的家庭、哺乳期女性、残疾人等各种群体使用卫生间的需求。

第三卫生间同样能照顾到性少数群体（LGBT）的如厕需求。跨性别者的如厕问题已成为人权斗争的新战场，畅销全球的《哈利波特》系列作者罗琳，就在表达了她对生理性别的看法后遭到舆论的大范围攻击。

罗琳在推特上表示自己的住址被曝光
2019年，英国将跨性别的身份认证程序将简单化：没有进行过性变手术的人，只要自己认定自己是异性，就可以被认为是跨性别异性。有一位英国女性反对这项政策，因为这项政策是会侵犯到女性的性别空间，而她的反对无效并直接让她丢了工作，罗琳公开为这位女性正言。

如果性别不是真实存在，又何谈同性之爱？如果性别不是真实存在，那全球女性因性别而面临歧视的事实也被抹杀。我认识也爱着跨性别人群，但抹除性别概念，也就抹杀了很多人讨论自己生活的权利。说真话并不代表仇恨。

保护“性少数”还是“多数人”的隐私与权利，是一个传统的电车难题，但第三卫生间可以从空间角度缓解这一焦灼的论战，并为真正有需求的人们提供便利。

世界各地第三卫生间标识

但是，在实际的使用中，我国第三卫生间的普及并不乐观。据媒体报道，截至2018年年底，即便是上海这样在城市化和卫生进程走在前列的一线城市，公厕第三卫生间的配置比例也仅为14%。
而对于公共卫生间的使用者而言，第三卫生间的概念和使用场景也并未得到真正普及。在很多城市，现存的第三卫生间不乏出现标志不清、堆满杂物的情况，甚至有时为了简便管理，而直接一关了事。第三卫生间的推广，仍旧任重而道远。

东京公厕计划男卫生间也可以有育儿设施
在以干净著称的日本，由非盈利机构日本财团和涩谷区政府共同运营的“东京公厕计划（The Tokyo Toilet）”项目，邀请了包括安藤忠雄、藤本壮介、隈研吾等 16 位知名建筑师和创意工作者，在涩谷设计全新的公共厕所。2023年6月，17个公厕已全部完工正式移交，成为当地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一项目的背景是公厕规划基础与所在区域公厕需求的错位。涩谷的常住人口为40万人左右，本身公共厕所数量根据常住民来设定，但是作为东京最繁华的区域之一，日常来往于涩谷的人口大于100万，公共厕所的需求远远大于已有的数量。

The Tokyo Toilet 项目地图
虽然被更多人津津乐道的是建筑师们为公厕设计的独特外观，但其实，这个项目以为不同性别、年龄、身体条件的人都能提供舒适的如厕条件作为首要的目标。
在安藤忠雄设计的中，除了男女厕间之外还安排了“everyone's toilet”，适应多元性别人士、残障人士、和育儿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