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时间、地点、人物构成了我们描述事件的主体。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人类集体养成的习惯就是你今天焦虑的来源之一。
仰望星空、感受时间、体悟自身,曾经是我们祖先的日常生活。城市建立,灯光亮起,让我们丧失了这个浪漫而自省的行为。
第11届上海双年展中的理论剧场还原了柏格森与爱因斯坦之辩,图片是艺术家、演员黄芳翎,陈致良对柏格森与爱因斯坦的演绎:《爱因斯坦与柏格森:一部由多名作者的引文构成的物理学与哲学理论歌剧》的叙事由科学家、哲学家的原话与其他角色的对话构成,这些话语涉及爱的质地,时间的流逝,以及包围着我们的工具与科技。
1922年,63岁的哲学家柏格森和43岁的科学家爱因斯坦在法国巴黎哲学学会围绕什么是时间,大吵了一架。此时的爱因斯坦刚刚创立相对论,在当时的地位远远不如柏格森,但从某种意义上看,至少今天知道爱因斯坦的人远比柏格森多,所以如果真的是吵架,也可以看出谁是暂时的赢家。
纳比派代表画家皮埃尔·波纳尔作品深受柏格森直觉主义思想影响
相对论之前,牛顿的时间观是当时西方的主流认知。牛顿认为时间是独立于空间而单独、均匀地流失,不因空间的改变而改变,也就是说不管你在地球,还是去了火星,时间都在那里,不因你的移动或者火星的移动而转移;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认为时间与空间是紧密联系的,时间与空间共同构成了四维时空坐标,所以此时,火星时间和地球时间,不再是共有的了,火星比较大,它周围的时间就会变慢,速度超过光速,时间还能倒流;而在柏格森眼里时间不在于你在地球还是在火星,而在于你,他对时间的概括是绵延,是既包含过去又涵盖了未来的流动与连续,原话是这样说的:
绵延既不是同质的,又是不可分解的。它不是从运动中抽象出来的某一种属性,而是像河水一样川流不息,各阶段互相渗透,交融汇合成一个不可分的、永远处在变化中的运动过程。绵延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存在,为我们的直觉经验所感知。
纳比派代表画家皮埃尔·波纳尔作品深受柏格森直觉主义思想影响
是不是觉得有点绕?一下没有太明白?因为你在使用理性脑,用理智是读不懂柏格森的,切换到直觉脑尝试下。
牛顿在乎时间的变与不变,爱因斯坦在乎时间在哪里改变,这些都是外部世界。而只有柏格森在乎你。
他在乎你的感知,跟你讲你的本能有多宝贵。时间与空间,都是你直觉的感知。
艺术家李易纹做过以“绵延”命名的个展,他并没有深追伯格森哲学层面的含义,而只是借用了这一他感兴趣的词语,并努力构建属于他自己的艺术体系。
我们把人类历史再拉远一些看,今天我们对科技的依赖,也就是科学唯物主义世界观不过是几百年的历史,尤其是最近的100多年,以实验事实为依据,并具备严密的逻辑体系的科学是我们主流的认知方式。而欧洲中世纪时期,感知、共鸣、直觉是认识世界与自我的主流方式。
这两种观念,不能去用对错判断,但有一个角度问题。我们在今天已经深深感受到了科技至上的优势,但最大的问题就是过于向外发展,我们依赖于外部智能告知我们可以论证的数据与事实,习惯了概念和符号,而忽略了我们自身的感知。
艺术家李易纹作品
然而百年来,我们在科学上越走越远,远到退化了本能,科技几乎成为我们探索未知、进行进化的唯一方式。
柏格森和爱因斯坦可以吵起来的关键,在于他们目标是一致的,都是科学与人类自身的经验相互融合促进,共同探索未知,而他们的方式不同。仅凭科学还是仅凭直觉,都难以真正认知世界与我们自身,两者结合才可以。
倾听爱因斯坦,物理几乎成为我们探索未知的底色,而倾听柏格森,文化以及艺术或许成为不可或缺的方式。
艺术家陈文令在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的个展“绵延的寓言”,主题来自柏格森,展览由个人经验、人类欲望、共同体幻象组成。
爱因斯坦与柏格森吵完架之后的一年,科学至上主义在西方加速发展,并逐渐东渐。1923年的北京,张君劢在清华大学,对将要留学海外的学生做了一场名为《人生观》的演讲,主旨就是让学生们不要迷信科学的功用的价值。张君励是谁?他是中国的宪法之父,徐志摩的原配张幼仪是他的亲妹妹。而这个演讲的时代什么时期?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势头最猛烈的时期,是人们疯了一样相信德先生与赛先生的年代。
艺术家陈文令在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的个展“绵延的寓言”
就是这次演讲,中国大规模的科玄论战就开始了。张君劢是梁启超的学生,与李大钊、陈独秀、梁漱溟、熊十力等人创立了“新儒学”体系,站到了怀疑科学的这一面,而他们使用的主要理论,就是柏格森的《创造进化论》。这像是一场东方版本的爱因斯坦与柏格森之辨。宗白华、朱光潜等现代美学的开创者们受到柏格森的影响奠定了20世纪的中国美学,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20世纪中国艺术家很多都深受其影响。
宗白华强调中国艺术是生命与生态的共生,他重要的人生观就是“生命艺术化”、“艺术生命化”。“艺术心灵的诞生,在人生忘我的一刹那,即美学上所谓“静照”。静照的起点在于空诸一切,心无挂碍,和世务暂时绝缘。”宗白华的言论结合了中国的佛、道,与柏格森的生命之流。
艺术家陈文令在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的个展“绵延的寓言”
中国艺术评论家吕澎在给陈文令展览“绵延的寓言”中所写的策展词中提到:柏格森有一个概念——“美在绵延”。他认为凡有生命的事物都是绵延的,并且越绵延的对象越能体现生命的本质特征。而当绵延发展到一个更高的程度时,就能更充分的表现生命的所在,最高级的绵延他将其表述为“美”。
文章来源:艺术商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