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型医疗系统空间构成的特殊性使导视系统设计要面对更多的复杂元素，这给打破通常的设计依据和既有的设计理念带来了拓展和突破的空间。为了更好地整合室内设计与空间导识系统设计，文章通过跨维度推绎的方法，在导识系统设计中建立一个以空间整合的动态引导为理念，以建筑空间全要素荷载的系统设置为依托，以多维装置和语言为组合的理念与方法，把导识系统的设计运用于室内空间设计中并贯穿于全维度的渗透性操作中，同时结合红会医院实践案例，提出整合设计的系统方法。

关键词：大型空间；跨维度；导识系统；空间形态；空间图形；空间色彩

在医疗空间设计中，科学、合理的导识系统设计至关重要。大型医疗系统空间构成的特殊性使导识系统设计要面对更多的复杂元素，这给打破通常的设计依据和既有的设计理念带来了拓展和突破的空间。

西安市红会医院高铁新城院区位于西安市经开区秦汉大道西侧，总建筑面积67.95万m²，规划床位3000张，是目前西安市规模最大、床位最多的医院，被誉为“西北骨科航母”（图1）。自2020年10月底始，笔者带领设计团队承接了该工程一期的室内精装修设计部分，至今已历时两年有余，目前已接近完工。红会医院项目从方案设计到施工配合、从内装系统到标识系统，设计团队以“全覆盖”的方式渗透参与，以原点入手，探求在超大型医疗空间中如何有机地整合室内空间设计系统和标识引导系统，并从多维度推演和布局的方法着手，进行系统性设计。

尺度效应对于引导系统作用鲜明。在大型室内空间中，尺度的范围和幅度同时具有空间维度和时间维度的意义。在红会医院这样超大尺度的空间巨构中，我们把设计中与引导系统相关的维度因素梳理为如下系列：

1.物理维度，包含界面维度、线性维度和面积维度。界面维度即空间方位和界墙，线性维度即线路与距离，面积维度是标识物的尺寸。

2.视觉维度，包含视阈维度和辨识维度。视阈维度是视线的可及范围，辨识维度是人机工学意义上的人因辨识力。

3.动态维度，包含移动维度和现象维度。移动维度是空间中的人流轨迹，现象维度则包含了人的行为、习惯与反应等活性的内容。

在导向设计中，现象维度是空间心理场形成的重要体现。建筑空间与人的心理感受的关系，不仅存在于空间形态、物理尺度和材质色彩等硬件基础上，建筑空间是三维构筑的物理场，但与人的行为在环境中关联时，就形成了具有更多维度的心理场，这个心理场既包含了位置、平面、深度、尺度等客观感觉，又衍生了时间、方位、运动等4维以上的空间感受和与空间辨识、空间语义、空间适应、行为暗示等心理机制活动。这种情形在现代哲学理论上亦称之为“现象学”。如果说，在设计思想上，现代主义关注的是机器/物/客体，那么现象学关注的就是人/存在/主体①。

美国著名的建筑师柯林·罗曾以建筑的“透明性”为题，阐释过这种设计思想。他认为，建筑的透明性分为字面的透明性和现象的透明性②。字面透明性也可称为物理的透明性，即是材料所形成的透视效果；而现象的透明性则“反应一种空间秩序，即凯普斯所说的，‘透明意味着对不同空间位置的同时感知’”②，例如：立面应与内部的结构发生对应关系；建筑的外立面应该具有暗示的作用，能够暗示内部的多个不同界面的存在；空间具有多义性，空间同时从属于多个系统；使用者能够通过思考来与建筑互动。

柯林·罗认为，透明性还暗示着更多的含义，即拓展了的空间秩序。透明性意味着同时对一系列不同的空间位置进行感知①。这其中，格式塔心理起到了特定的作用。按照格式塔的原理，人的知觉具有对视觉缺失自动完形的机制。在遇到不够完整的空间图形时，人的大脑会依据经验的提示，会自动将不完整的部分知觉为完整的感知对象③。

上述理论对进行导向设计的思考给予了重要的启示。在设计中，我们感到，空间导向设计虽然不似建筑设计具有全面的手段调动，但在对空间的理解和功能实现的目标上必须具有同等高度的认知。导向设计要解决如何向流动的广大受众准确、高效地传达空间逻辑的语义，要运用多维度的推绎和多层次的组织构建与建筑互动意义上的“透明性”。

如前所述，柯林·罗阐释的“现象的透明性”是通过视觉引导使人同时观察到不同空间的片段，形成物理和心理双重的空间解读。要产生“现象的透明性”，我们需要注意格式塔心理学的基本原理——当人们看到事物的多个片段时，会自动想象整合为它的全体；看到不尽完整的信息时，会自动补足并关联为经验中的完整形象。这给我们在设计中的启示是要充分利用人的这种知觉机制的主动，在多个维度上设置有着激活效应的引导信息，形成有机关联，让人“脑补出”预期的空间形象（图2）④。在导入这一理念时，我们首先结合运用几个格式塔心理学的重要原理梳理出空间导向设置的原则：

接近或邻近原则。邻近原则主要是指格式塔图形中，邻近的元素会被观者的知觉视为统一整体⑤。信息载体的形状、大小、图形、颜色、材质等物理属性方面比较相似时，这些刺激物就容易被组织起来而构成一个整体。在空间导向设计中，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整体性原则。在设计初始，我们一方面通过确保设计的质量，深化和优化设计实施的基础，另一方面在深化设计中从全要素着手，严格统一空间界面和标识导向应用的色号、图形等元素，严格控制细节实现时的统一性。（图3）

封闭的原则，也称为闭合原则。有些图形并非是闭合图形，它可能是一个没有闭合的残缺性图形，但是观者的视觉感知会有一种促使其闭合的倾向⑤，即知觉能自行填补缺失而把其关联为一个整体。与此相近的连续性原则亦体现为，如果一个图形的某些部分可以被看作是连接在一起的，那么这些部分就相对容易被我们知觉为一个整体。在大尺度的公共空间中，在地面、天花、墙壁上设置具有关联性的图形和引导线，即使在人流阻隔下出现间断的局限，人们仍然可以主动寻求识别出区域的整体构成和到达路线。

知觉的恒常性。人们习惯运用恒常的经验判断相同或相近的事物。在导向设计中，利用在不同的区域看到相似形态的定位反应，把寻找相同层级和并列性质的区域特征恒常化，例如在主要的节点区域通过在造型相近的天花装置引导，鲜明地提示了区域性质。

在多维规限和思考的前提下，我们明确了引导系统设计的几个基本方面的定位。首先是整体性定位，要实现引导系统与建筑空间系统的整体平衡，不独立、不脱节、有机同构；目的性定位是传达导引的目标准确，手段契合度强，强调以人为本的核心价值；有序性定位是追求引导系统设计的组织秩序，与整个建筑设计的功能逻辑、形式逻辑和谐统一，与医院运转和服务流程的章法严整对应；层次性定位是设计疏密有致的四级导向系统，做到层次鲜明，接引通达；功能性定位是用科学的数据和价值模型准确评估设施和产品的功效。

接着我们以红会医院为例，进一步阐述在这样的维度系统中室内设计与导识系统整合的方法。主要采用了空间形态引导、空间图形引导和空间色彩引导等多种设置方法。下面着重在这三个方面进行阐述。

一、空间形态引导

空间形态引导是本项目在理念和方法上寻求突破的重点方向，也是本文提倡的在大型室内空间导识系统设计中的重要设置方法。现如今大多数设计项目，导识设计介入的阶段一般是在室内精装修设计的后期及图纸阶段。因此，空间中最为重要的导识系统设计，经常是以“依附”于室内设计层面的表面图形和文字面貌出现，与空间形态脱节。对此我们认为，对于大型公共服务空间，尤其是医疗服务空间而言，这种滞后的设计方式，势必会造成空间使用功能的割裂和设计手法的掣肘，应该“在规划设计之初就把整个标识导引系统融入其中”⑥。

空间形态引导的设计操作是把室内设计的形态元素、形式元素与引导功能密切关联，在天花、地面、柱体、扶栏、灯带、公共家具以至线角、铺装色带等造型设计中，依据引导功能的需求，通过形态的语义，形成区域定位形态、移动趋向形态、标的点位形态、静态留停形态、动态驱动形态等多种具有语义引导功能的形态语汇。空间形态引导在本案中可以从“点、线、面”三个层次进行解读。

（一）点

空间中不同区域具有相似造型结构的节点能够起到很好的提示和引导作用，具有“知觉的恒常性”。本案在主要的公共空间（门诊大厅、地下大厅和医疗主街）中均设置了圆形造型节点，强调了公共空间的空间属性，加强了空间的联系。在4层通高的门诊大厅中，建筑设计预留了一个直径16米的圆形天窗，有着优良的自然采光效果（图4）。在地下一层的门诊大厅中，设计呼应地上大厅，在天花正中位置同样设计了圆形的发光顶造型，以软膜天花的方式模拟自然天光均匀的漫射效果（图5）。医疗主街是医疗空间中的重要交通枢纽。本案南北主街长约300米，若干条东西方向主街与之相交，形成了许多“十字路口”，各“十字路口”的天花与地面均做特殊处理。天花设置圆形发光节点造型，节点之间相距约40米左右，遥相呼应，起到了很好的空间连接与导引作用。（图6）

（二）线

线性造型的连续运用是空间形态引导的又一个主要语汇。在医疗主街的各“节点”之间，通过顶部连续的线性光带连接，强化了主街的空间走向，地面铺装也随之呼应。主街节点的“点”，与点之间的“线”形成了网格的空间秩序。因此，在公共空间设计中，圆形的“节点”（暗喻骨节）和线性的“光带”（骨骼）成为了空间设计的重要语汇与符号，在重要公共场所中都频繁出现（图7），形成了完整的空间形态引导体系，同时也成为红会医院“骨科航母”的形象名片。在此基础上，造型表面的空间图形与色彩进一步细化，强化设计氛围以及视觉导引效果，后文将展开阐述。

（三）面

面的运用以地下空间为例说明。机动车进入到地下空间后，如何快速地在车库内找到门诊大厅、急诊大厅和住院部等不同功能空间，是设计的重点。在空间形态导引层面，设计在这三处车库的落客区顶部均做了特殊的造型处理；在匀质的铝方通吊顶下，增设了连续的带状线性照明，形成顶面的网络光带（图8）。此设计手法，一方面与建筑外立面造型语言相呼应（图1），达到“室内外一体化”的设计效果，另一方面也起到了强化视觉引导作用。同时，配合空间色彩以及大尺度的文字图形，完成综合的空间导识系统，在物理维度和视觉维度上增强了导识系统的效果。

二、空间图形引导

空间图形引导是在全界面设置的形态引导基础上，运用视觉传达进行的平面设置。在图形设计基础上，项目重点从图形布局、图形尺度、图形类化、图形视效诸方面强化图形标识设计的特点和效用。

（一）图形布局

设计不仅关注平视空间中的图形引导，在仰视和俯视上也做足文章。“直视和仰视作为空间中运动人群的主要视域，但是对于暂时停留的人群来说，地面却是极其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的导视节点。”⑦以主街节点为例，在图形布局上，设计采用墙、顶、地（即“海陆空”）全方位的标识引导系统，覆盖全视角（图9）。这种“海陆空”式的标识引导系统设计的优点在于，它能够提供统一、全面、丰富的信息，使受众在建筑物内部快速定位，了解周围的环境与方位，提高使用效率；同时，这种标识引导系统还能够增强空间感，提升空间体验。

具体的设计手法，顶面主要包括：主街节点处的圆形造型、常规标识牌等；墙面主要包括：分区字母、各科室指引文字及图形，以文字印在墙面方式为主；地面主要包括：沿主街的线性指引图形及文字、主街节点处的指南针系统等。

（二）图形尺度

在图形尺度的运用上，设计依照视觉生理、视觉心理的分析和数据测定，变化有致地运用尺度对比，既有吸收空间大尺度、远视距的超大图形，又有聚焦明晰、对比度适宜的精致图文。

这里要强调的是，在大型空间的室内设计中，“巨型文字”或字母是经常运用的元素。在机场、会展中心、医院等大型空间中均不乏这样的设计。这些信息标识通常会出现在易于识别的位置，如墙面或天花上，以便人们在远处就能识别。“巨型文字”一方面能起到良好的标识导引效果，同时还可以作为装饰元素美化环境。

红会医院整体的空间基调是白色。大面积的医疗主街墙面是白色医疗板或白色铝板，在此基调上，空间图形，或“环境图形设计”就显得非常重要，是室内空间效果必要的元素和补充。设计根据建筑功能布局分区，将一级导引系统以大写的“A/B/C”形式呈现在墙面上，获得远视距的空间识别效果。同时，英文字体的“空心线形”设计（图3、图10）也来源于前文中提到的建筑立面的元素，统一的视觉识别体系是“接近或邻近原则”的体现，强化了红会医院的整体性设计定位。

（三）图形类化

图形类化是依据不同分区和功能类项把文字和图形族群化，使图形形式本身具备个性不同的识别特征。研究表明，人们更倾向于接受重复出现的事物，并对这种“重复性”的元素产生认同感。在室内空间设计中，反复出现的同一个造型元素作为视觉上的联系，会使人增强对整体空间环境的认知与空间联系感。

设计中一个图形类化的处理方式是各功能单元模块外墙的墙面导引系统。“直线”加“倒角”的造型语言在建筑立面中反复出现。在室内的各个功能单元模块的入口处，设计植入流线型的造型语言，形成统一的标识设计风格，形成鲜明标识的同时也使空间变得更加亲切和充满活力。同时模数化设计原则，也将导引系统与装饰材料系统相结合。

（四）图形视效

图形视效是把图形语义、传达效应、形式美感有机整构，求得最佳功效的努力。在设计中，力求打破导识系统设计语言的千人一面、缺乏温度和性情的程式语言，在LOGO图形及纹样设计中统一形式，延续前文中字体设计的语言，获得统一的“视觉识别体系”。前文提到的门诊大厅的圆形天窗、地下门诊大厅中的圆形发光顶，以及医疗主街节点处的圆形节点造型中，具有象征意义的圆形适合纹样图案反复出现，是空间中图形视效的典型案例。

设计从“红会医院”首字母“H”（同时作为红会医院和英文Hospital的象征）的图形元素出发，利用流线型的图案化设计手法，将字母适形到圆形中，形成了空间节点的图形设计效果。（图12、13）

三、空间色彩引导

“色彩是感知环境非常重要的影响要素之一，医院的环境色彩对病人的心理和生理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⑧。合理的色彩搭配可以营造出舒适、温馨、安静的氛围。一般来说，在大型医院的空间设计中，在色彩设计方面会从基调色、辅助色和强调色几个方面平衡考虑选择。

“现在较流行的室内色彩配置一般都会以白色为主色调，略加其他色彩的变化进行区分”⑨。红会医院有着百年的历史。西安市中心的老院区是以绿色为主色调，而高铁新城院区在最初的方案汇报时即明确了后期整个空间的色彩系统：即以白色为基调色，辅以蓝色、黄色和木色点缀的色彩体系。

这样的色彩体系是在考虑视觉引导的功能性基础上，仅应用“基调色”和“强调色”，最大化地简化了空间中的色彩种类，营造出相对简洁、统一的空间氛围。具体的设计手法：白色的主色调大面积应用在室内的墙顶地；在不同分区，以及不同功能模块上设计赋予了饱和度较高的强调色彩，形成醒目的标识效果。在整体的标识系统以及电梯厅、楼梯间等垂直交通空间模块的墙体上应用蓝色（图6），达到水平空间引导和垂直空间引导的视觉统一；在卫生间模块墙体上应用黄色，便于病患快速定位（图14）；在各类窗口（挂号、建档、取药）等与病患近距离接触且停留的空间处采用木色，给人以温暖、亲切的感觉。（图15）

结语

可以看到，在大型医疗空间设计中，科学、合理的导识系统设计至关重要，是传达医院文化、体现服务理念、打造医院品牌的最佳途径⑩。而导视系统的高效实现，空间形态导引、空间图形导引、空间色彩导引几个途径必不可少，它们互为补充、密不可分。空间形态引导是物理空间的基础，是空间中的骨架；空间图形和空间色彩依附其上，起到烘托氛围、增强空间辨识度的作用，最终给受众带来完整的空间体验。

好的空间导向设计，应当不只是形成一个指示与识别的条件反射，还要让被引导者与空间有共振的同构、共情的赏识和共驱的行动。在这个多重维度的设计推演和操作中，空间导向的品质应该能够做到首先要符合预期，即空间功能完美实现的目标预期以及服务对象欲望满足的心理预期；要做到能够充分激活受众能动反应的心理投射机制和共同行为参与的交互体验机制；要做到导识功能设计实现中的空间先导而不是标识先导；要做到产品实现的多维度、多媒介、动静结合、虚实相映的手段综合。总之，作为一种空间解读和创造服务的手段，空间导向系统的设计必将在理论与实践中寻求新的发展，成为人们生活品质不断提升的催化剂。

图片来源：

图1：中国建筑标准设计研究院

图2：笔者自绘

图3—15：北京聿舍建筑设计咨询有限公司

[1] 注释：

[2] ①细筑营造学社.现象学透明性·立体主义与现代建筑中的心理图示[OL].（2022-10-22）https://mp.weixin.qq.com/s/snNx9Liffm-SNAOW6MGmNg，.

[3] ②曾引.立体主义、手法主义与现代建筑——柯林·罗的遗产（三）[J].建筑师，2016（01）：40-41.

[4] ③杨茜婷，周峰越.格式塔心理学原理在室内设计中的应用分析[J].名作欣赏，2019（15）：180.

[5] ④吴珊.格式塔心理学原理对平面设计的启示[J].吉林艺术学院学报，2008（05）：06.

[6] ⑤吴玥，黄云峰.建筑美学中灵活运用格式塔理论的措施与价值[J].科技风，2022（07）：152.

[7] ⑥马志晖，凌云.解惑医院标识导向系统[J].中国医院建筑与装备，2010（09）：18.

[8] ⑦刘善炯.基于室内空间设计体系下的综合性医疗空间人性化导视系统设计研究[D].吉林艺术学院，2020.

[9] ⑧黄晴川.医院室内环境中的色彩应用初探[J].明日风尚.2020（13）：11-12.

[10] ⑨李玥.医院公共空间色彩应用研究[D].武汉：武汉理工大学，2021.

⑩蒋晓英，吕力琅，黄彩红，陈钰，耿希.医院标识导向系统现状分析及优化措施探讨[J].中国医院管理.2014，34（1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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