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城市空间的儿童友好性对儿童成长至关重要。关于儿童友好性评价较为全面的体系来源有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Kaboom!和《人性场所》三个。口袋公园是城市中可供儿童日常玩耍活动的重要空间，从上述三个权威评价体系中提取5类与口袋公园相关的可评价空间要素，包括位置、边界、内部、绿化和家具，依据指标细则针对安全性和可玩性编制《城市口袋公园儿童友好性评价表》。以首都核心区中的西城区为例，选取口袋公园55处，厘定其中儿童可达性符合要求的20处，对其进行评价、分析，针对5类空间要素归纳出3个问题和3个优势，为未来儿童友好型城市建设提供研究基础。
关键词：儿童友好性；口袋公园；安全性；可玩性
一、引言
儿童健康是影响社会发展的重中之重。城市环境与儿童健康关系研究由来已久。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多数研究是从环境行为学的视角分析城市空间和儿童健康的关系。20世纪70到90年代，关注点延伸到了城市空间和儿童的独立性、理解能力的关系方面。除城市空间环境影响儿童身心健康外，社会经济、文化因素也被列为儿童友好城市的重要考察因素。20世纪90年代以来，学术界开始关注城市儿童的身体素质下滑、肥胖症趋势明显、青少年犯罪逐渐增多等问题。这些儿童健康问题与城市空间环境的改变（如空气污染、功能扩张等）有着密切的联系。
1924年，国际联盟（League of Nations，以下简称“国联”）①在第五届国联大会上发表了《日内瓦儿童权利宣言》（Geneva Declaration）。正式提出“儿童权利（Rights of the Child）”的概念。自此以后的近100年中，世界各国不断地针对儿童友好发起各种行动。随着儿童友好与城市设计之间关系的研究逐渐深入，世界各国也进行了一系列儿童友好型城市设计导则的编制和项目建设。（表1）
今天，大城市流行病不论从病理因素还是治疗过程来说都是愈加复杂的，不仅包含了传染病，更包括各类慢性非传染性疾病。2020年肆虐全球的COVID-19给我们的城市生活带来了巨大的改变。幼儿园、学校大门紧闭，3～12岁儿童每天包括上课在内的所有学习活动几乎都在家里完成。但是儿童缺乏足够的运动和游戏空间对他们的身心健康非常不利，患肥胖症、抑郁症、发育迟缓和免疫力下降等疾病的概率大大增加。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ted Nations International Children's Emergency Fund，简称UNICEF）在《构建儿童友好型城市和社区手册》中明确指出“在城市空间中，要为儿童提供玩耍和娱乐的地方。”
以首都为例，北京有将近1/3的人口为3～12岁儿童，所以城市儿童友好性提升已经迫在眉睫。对于首都核心区来说，上下学路径等儿童活动的范围内，城市空间的安全性和可玩性至关重要。在2020年7月最新发布的《首都功能核心区控制性详细规划（街区层面）2018年-2035年》中，明确提出“关注老人、儿童等特定群体，满足不同年龄段需求”和“结合疏解腾退空间，增加公园绿地、小微绿地和公共型附属绿地等不同形式的绿色空间”等政策，这就为更多小微空间成为儿童友好型空间提供了依据。西城区已经开始充分利用拆迁腾退地和边角地、废弃地、闲置地创造公共空间，同时也开设强调儿童友好性的改造。口袋公园正是城市公共空间中最为重要的可供儿童玩耍的空间。
二、儿童友好性的评价方法和标准体系
城市空间的儿童友好性是健康影响评估中非常重要的一项。需要回答“什么样的城市空间更符合儿童身心健康发展要求”这一问题。因此本文对世界范围内相关的评价体系进行了荟萃分析，并在此基础上编制出《城市口袋公园儿童友好性评价表》用于评价口袋公园的儿童友好性。
（一）城市儿童友好性评价三个标准体系
在世界范围内，从联合国到各个国家的政府和非政府组织机构提出了若干儿童友好性相关评价体系。学术界也进行了相关的研究。在荟萃分析大量的研究之后，选取其中三个权威的与城市空间相关的体系用于HIA。
1.体系一：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满足儿童的基本权利
1924年，《日内瓦儿童权利宣言》发布之后，儿童权利就被世界各国所重视。2018年5月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出版了《儿童友好型城市规划手册——为孩子营造美好城市》（Shaping urbanization for children，A handbook on child-responsive urban planning，（蓝字斜体）下称《手册》），已形成完善成熟的儿童友好城市评价体系。（图1）
在《手册》中提到，玩耍的权利是儿童的基本权利，是城市应当提供给儿童的“基本服务”。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在2019年推行的“儿童友好城市方案”项目中确定了城市建设的五个目标，包括安全和包容、儿童参与权、公平的社会服务、安全的生活环境和充足的游戏和休闲场地，努力保护每一个0～18岁的儿童和青年享有安全、健康和快乐童年的权利。
2.体系二：卡布（Kaboom!）：营造可玩型城市
卡布（Kaboom!）是美国致力于保护儿童玩耍权益的全国性非盈利组织，由社会慈善家达瑞尔·哈蒙德（Darell Hammond）于1997年建立。卡布致力于建设城市中的游戏空间和社区玩耍场地（图2）。此组织提出并推动的美国可玩型城市认证（Playful City USA），在城市可玩空间营造、审核与评估方面形成了一套成熟的理论和标准。
美国可玩型城市是由卡布于2006年在全美城市联盟④年会上提出的概念。总体来说在卡布的评价体系中，有关儿童健康促进的城市空间设计都是基于对城市可玩型空间的要求之上的。卡布提倡的“可玩性”是指儿童通过在城市中玩耍来满足智力和情感发展的需要，以实现儿童身心健康的目的。
3.体系三：《人性场所》：口袋公园的空间评价
《人性场所》中提出“对于设计师来说，在学习其他城市的经验前，首先需要认真评价自己所在城市中的小型公园和袖珍公园的品质。”书中包含了城市广场、邻里公园、口袋公园、大学校园户外空间、老年住宅区户外空间、儿童保育户外空间和医院户外空间7种城市公共空间的设计导则。对特殊使用群体（老年人、儿童、残疾人、病人等）的空间需求进行了全面且周密的分析。书中用大量的篇幅介绍了口袋公园的设计元素，包含了公园从设计到建成到使用的所有环节，共59条。
（二）口袋公园儿童友好性要素与评价表
通过分析以上三种权威体系，可将影响口袋公园儿童友好性的空间因素分为位置、边界、内部、绿化、家具五个方面。（图3）
位置：口袋公园的位置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公园周围的任何因素都会决定公园的用途、使用者的类型、使用时间和活动内容。公园只有位于儿童活动密集的地点，它才能够服务于儿童，成为儿童的游戏场所。
边界：口袋公园的边界通常为口袋公园与相邻人行道的界线，对公园临街一面的边界和入口应当考虑其设计是否能够吸引儿童进入，同时防止正在游戏的儿童随意出去。
内部：口袋公园的内部使用空间应当满足儿童游戏的需求。儿童喜欢在丰富多样的、充满惊奇的环境中游玩，所以要有不同的活动选择余地以保持他们的玩耍兴趣。
绿化：口袋公园的绿化、植被对儿童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儿童们夏天在户外玩耍时常需要有一片遮阴的地方，同时家长们的歇坐空间也需要阴凉。公园内的植物除遮阴外还可以供儿童们进行攀爬和接触，这就需要它们安全无毒且不易导致花粉过敏。
家具：口袋公园内的家具首先应该设置充足且保证使用方便，其次休息座椅、健身器械等家具应该有针对儿童人体尺度的尺寸，以满足儿童使用需求。
对儿童来说，口袋公园除需要满足基本的安全性外，还需要满足儿童在城市中玩耍的需求，所以以上5方面都分为安全性和可玩性两个层级。
安全性：“安全”是最基本的儿童权利。所以口袋公园的安全性评价是儿童友好性评价的第一层级。作为儿童活动的场所，口袋公园各个方面的设计首先要保证儿童的安全，包括周边交通安全、空间无安全隐患、预防犯罪、无毒害、致敏动植物等等。
可玩性：口袋公园应满足儿童日常玩耍游戏的需求，所以在空间设计上应尽可能做到丰富有细节。如可躲藏的空间、可攀爬的树木、地形富于变化、设置沙坑及可玩水源、增设冒险游戏的家具等等。
根据上述5大要素和两个层次，本文编制了《城市口袋公园儿童友好性评价表》（以下简称《评价表》）。《评价表》包含上述位置、边界、内部、绿化和家具共5个方面、34条目、满分50分（图4）。评价内容以安全性和可玩性两个层级为基础，延伸出详细条目，每个条目有详细赋分量化评价成果，用以分析口袋公园的儿童友好性。《评价表》条目主要包括：
位置，满分10分。评价口袋公园的位置和场地现状。
边界，满分10分。评价口袋公园的入口及边界的吸引力。
内部，满分14分。评价口袋公园内部场地功能及可玩性。
绿化，满分9分。评价口袋公园的绿化安全性和总指标。
家具，满分7分。评价口袋公园中的家具设施。
三、西城区口袋公园儿童友好性评价与分析
西城区2018年起利用绿化代征、腾退空间和现有绿地新建了许多口袋公园，笔者对这些口袋公园进行了儿童友好性的筛选后评价。
（一）评价对象筛选
为了得出有效的统计数据，笔者在2018年西城区园林绿化局公布的55处口袋公园中筛选出了5分钟步行圈内含有社区、学校、幼儿园和地铁站的、可评价性高的20个口袋公园。（图5）
（二）评价结论：问题与优势
通过实地调研并记录评分的方式，依次对筛选出的20个口袋公园进行评价。（图6）可以看到，西城区的20处口袋公园儿童友好性总分达到30（60%）的仅有3处。（图7）
问题一：分布不均，数量不够
本次调研筛选出的20个口袋公园都是附近包含了小学或幼儿园的。然而，西城区共有60所小学和108个公立幼儿园，几十万的3～12岁的儿童们在城市中只有20处口袋公园能够玩耍、休息，证明西城区的城市空间极度缺乏儿童友好性。儿童在上下学路上、在路边街角随时随地进行健康的游戏和趣味性的活动，这样城市才能够满足儿童在城市中日常的游戏的需求。
问题二：内部枯燥，可玩性低
调研发现，西城区口袋公园内部的可玩性严重不足。在本次评估的20个口袋公园中，有11处有可以让儿童探索和躲藏的地方，如具遮掩功能的构筑物。仅有5处有可以让儿童接触大自然的地方，4处有健身运动器械。然而纵观20个样本，均没有设置秋千、滑梯、攀爬、平衡、跳跃等有挑战性的游戏设施。也没有完全为学龄前儿童而设的游戏区域或沙堆。同时只有南手公园的涉水池可以让儿童和家长下水玩耍。（图8）
可以说西城区的口袋公园几乎没有考虑过为儿童进行设计。小空地即可被认为是游戏场地。但是这样不具有针对性的空间设计对儿童的安全不利。但可喜的是，大部分可供儿童锻炼玩耍的场地周围基本都设置了供大人休息的座椅，这次评估的很多处口袋公园都展现了家长们坐在长椅上聊天，孩子们在空地上跑来跑去的生动场景。（图9）
问题三：家具单一，不利游戏
调研发现，西城区口袋公园的家具设施是很齐全的，休息座椅、垃圾桶、照明、标牌等等每处都很充裕。但是不足之处在于少有针对儿童设置的家具，例如儿童尺度（较小尺寸）的休息座椅、多功能（如带棋盘）的桌子等等，这些都会使公园对儿童和带儿童的家长们的吸引力降低。（图10）
优势一：可达性好，地形多变
通过评估发现，筛选出的20处口袋公园多数都建在地铁站旁的街边，极少数处在街角（表2）。口袋公园处在街角就意味着与垂直的两条大街相邻，身处公园内部会缺乏安全感、导致儿童注意力不集中等问题。如本次调研中去到的虎坊桥地铁站西南口出来的街角有一片小空地置入简单的座椅、绿化被改造成的口袋公园。该公园与两条城市主干道相邻，即使地处地铁站旁，附近既有小学也有幼儿园，也还是无法吸引3～12岁的儿童来这里嬉戏玩耍。
优势二：入口友好，边界清晰
本次评估发现，西城区没有一处口袋公园入口处可以停车。这种现象对于公园本身的可达性有一定的影响，但是对公园的使用者和儿童来说则利大于弊。因为机动车会产生以二氧化硫等有害气体为主的尾气，这会对经常在此玩耍的儿童健康产生极大伤害，轻则导致咳嗽、呼吸道感染等疾病，重则引发哮喘等严重的呼吸疾病。
口袋公园入口处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要素——招牌简介。调研发现，西城区有将近50%的口袋公园入口处有招牌简介。一个公园的主题、文化是吸引儿童进入其内部的重要因素。例如京韵园，宣传了我国国粹京剧文化。这种文化的传播，形成了一种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城市氛围，儿童在这样的城市氛围中成长，既能够寓教于乐使儿童增长文化常识，也能够加强文化的传播和传承。
入口与边界决定着口袋公园的可达性、安全性和吸引力等等与儿童健康相关的环境要素。调研结果显示西城区口袋公园的入口个数大多数都多于1个，这与口袋公园的面积也有一定的相关性。2个或2个以上出入口可以让行人从不同的街道和不同的方向进入公园内部，为口袋公园增加了一定的可达性。
在与人行道相邻的边界上普遍种有绿植。对于儿童来说，普通的绿植本身并不具有很强的吸引力，但是种植在边界的矮灌木使公园和人行道形成了一条明确的界限，使公园具有了一定的封闭感和安全感。对活泼好动、行动路线不确定的儿童来说既可以形成一定的限制，还可以让儿童进行躲藏等游戏。（图11）
优势三：绿化充足，不易过敏
西城区口袋公园的绿化率平均可以达到40%，有些甚至达到了50%，类似城市森林（广阳谷城市森林），这对3～12岁的儿童健康来说是非常有利的。绿化可以使空气净化、利于肺健康、缓解疲劳，也对心理健康有积极影响。美国景观设计师托马斯·奥格伦（Thomas Leo Organ）提出的OPALS指数⑤综合考虑了某一种植物导致花粉过敏或者接触过敏的可能性，通过分析宣武艺园的植物现状发现，公园所种多数花草树木并无毒性，也不会引发花粉过敏等呼吸疾病。（图12）
在绿化方面的缺点则是没有一处的树木可供儿童攀爬，全部的树木及草坪都用凸起的边缘界定，这就减少了儿童与大自然的实际接触，儿童只凭借视觉接触大自然是远远不够的，要通过全面调动孩子的视、听、嗅、味、触觉，去感受、去认知，领悟自然的奥妙。
四、总结
总体来说，西城区口袋公园的优点是场地可达性好，动静皆宜，隔除喧嚣；入口鼓励进入，边界明确封闭；内部绿树成荫，供人游憩；设施齐全，管理便捷等对城市行人尤其是成年使用者健康有利。缺点则是对儿童的需求没有足够的考虑，缺乏可玩性。在儿童相对密集区域的20处口袋公园可玩性尚且如此匮乏，其他没有去到的35处的情况可想而知。
所以在今后的西城区甚至更大范围内的微空间更新，口袋公园的规划中，应加强对儿童需求与权利的考虑，并使儿童能够有足够的城市空间玩耍，在城市中与自然充分接触，进而提升3～12岁儿童的身心健康水平。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51608021，52008015
图表来源：
图1：UNICEF.Children＇s rights and habitat：Working towards child-friendly cities
图2：KaBoom!，Gehl.KaBoom! Play everywhere evaluation
表1、2，图3、4、5、7、8、9、10、11、12：作者自绘
图6：作者自摄
注释：
①国际联盟：是《凡尔赛条约》签订后组成的国际组织，成立于1920年1月10日，解散于1946年4月。
②儿童游戏权利国际协会：一个跨学科非政府的国际性组织。它与联合国组织合作，参与和平教育，被联合国任命为和平使者
③联合国儿童问题特别会议：于2002年5月8—10日在纽约召开。
④全美城市联盟：全国城市联盟是一个由美国城市、城镇和乡村领导人组成的组织，致力于改善其当前和未来居民的生活质量。
⑤OPALS指数：指数用数字1到10代表了不同植物引发过敏的可能性，10为最容易导致过敏的植物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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