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
作为日常生活中与使用者关系最为密切的产品，家具在使用属性之外还具有装饰性。对于产品装饰性的理解和研发不应仅停留在视觉形式上，而应基于材料、技术、生活形态乃至时代价值取向等更为本质的层面。在2023年以及近几届的米兰国际家具展中，大量品牌将精力、资源投放于材料、技术的基础研究以及对用户日常需求的关注上，这种探索不仅带来了产品功能上的更新，同时也为表现力、装饰性带来新的可能和新的思考。
关键词：米兰国际家具展、装饰性、产品设计、空间审美
第61届米兰国际家具展（Salone del Mobile.Milano）于2023年4月18日至23日期间在意大利米兰国际展览中心举行，该展览会于1961年设立，最初专注于意大利家具行业，随着规模不断扩大，目前已成为全球家具设计及展示的重要展会。米兰家具展每年展示家具设计领域的新产品、新趋势，为设计师、品牌和企业提供了交流和展示成果的平台，同时也是思考设计、规划未来的一次契机。近几届的米兰国际家具展展示了繁复多样的家具产品，基于视觉以及生活形态的丰富性，大量新产品涌现于展览及设计市场。从这些家具产品所呈现的面貌来看，对于装饰性的思考，仍然是产品创新的一个重要出发点。一方面，在产品竞争中，装饰性仍是提升产品价值的重要基础，其背后反映了装饰性作为一种审美需要，仍然是这个时代的基本需求，“装饰之‘用’，不是体现在功能上，或者说不是体现在‘使用’的功能上，而是体现在‘审美’功能上”[1]。装饰性是审美需求的一种表现，大众与品牌对于产品的判断，并没有脱离此范畴。另一方面，这些现代家具产品往往跟所属的传统材料工艺、地域文化之间有继承性，但是这些文化特征往往不是通过符号化的形式来呈现的，而是化身为抽象的审美趣味来得以集成。
随着时代的变化，装饰性也在不断地提出新的要求。在近几届的米兰家具展中，对传统材料装饰性的重新诠释尤其值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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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材料装饰潜能的再挖掘
对玻璃、石材及金属等传统材料进行创造性处理是今年米兰国际家具展的一大特点。越来越多的参展品牌选择将创作精力投入到对材料性能及表现力的基础探索中，并结合设计与技术之间的动态作用，带来产品功能及装饰性方面的新进展。在本次展览中，不少品牌放弃了运用多种材质丰富产品形态及适用场景的研发线路，而是集中于一种材料，并进行深度及广度的极致性开发，作为突破的新途径。
Glas Italia是意大利一家主要生产玻璃门、隔断和家具的设计品牌，在今年的家具展上，它展示了在玻璃的表现潜力方面不断研发和创新的成果。这次展出的Sherazade Slide Patchwork推拉门系列中，条纹玻璃、夹丝玻璃、磨砂玻璃等不同质感的玻璃与细边金属框架的组合带来细腻精致的感觉，半透明的玻璃面兼顾了空间的私密性和通透性，不同透光度和质感的玻璃让人仿佛感受到光线、空气流动的不同状态。（图1—2）彩色玻璃推拉门在滑动的过程中则会产生色彩叠加的效果，在视觉上增添了俏皮感。（图3）Sherazade Slid隔墙中，超轻玻璃面板与半透明纺织品结合的层压技术产生的玻璃饰面，给原本冰冷坚硬的玻璃赋予了柔和而朦胧的美感，使得玻璃轻松融入现代家居的温馨场景之中。（图4—5）在Doble储物桌中，Glas Italia开发了一种特殊层压玻璃，令放置在储物空间中的物品产生多重倒影的效果，桌子底面使用了镜面玻璃，反射和强化了重影。（图6）Glas Italia对于玻璃材料的创新也与日常生活中的经验息息相关：在Scribble镜面中，玻璃模仿了对浴室中起雾的镜面涂抹的效果（见图4）；Fountain矮桌则以玻璃模拟了泉水流淌的诗意（见图1）；在这次展出的一面隔墙上，玻璃表面的拉纹处理更是让玻璃有了一种速度感，犹如高速列车窗外的景象（图7）。Glas Italia对陶瓷、石材及木纹等其他材质肌理的模仿，突破了玻璃过去给人的单一、沉重的印象：在Liquefy高低桌中，在保持玻璃透光性的同时，在表面创造出了一种流动的大理石纹理，让固态的玻璃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动态的美感（图8）；L.A. Sunset咖啡桌的灵感则来自于洛杉矶的日落，桌面的玻璃经过特殊涂层的处理具有了金属般的不透明效果，并且桌面的颜色像气体或液体一样相互混合，隐藏了玻璃的固态，进一步拓展了玻璃材质的表达潜力。（图9）
图1.Sherazade Slide Patchwork推拉门、Fountain矮桌(Glas Italia)
图2.Sherazade Slide Patchwork推拉门中不同质感的玻璃饰面(Glas Italia)
图3.Sherazade Slide Patchwork推拉门彩色款(Glas Italia)
图4.Sherazade Slid隔墙、Scribble镜面(Glas Italia)
图5.Sherazade Slid隔墙玻璃饰面细节(Glas Italia)
图6.Doble储物桌(Glas Italia)
图7.图右侧隔墙为特殊拉纹处理的玻璃表面(Glas Italia)
图8.Liquefy高低桌(Glas Italia)
图9.L.A.Sunset咖啡桌(Glas Italia)
（图1—9，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GlasItalia.com/it）
LITHEA是一家位于西西里岛的设计品牌，主要产品包括覆层、地板、配件以及室内外家具。在同类品牌中，LITHEA对本土的关注十分突出。黑色的波特兰大理石、白色的卡拉拉石、灰色的突尼斯石，以及火山岩、松脂岩，这些出自西西里岛的天然石材都是产品常见的原料。不同的岩石成分及地质作用使本地石材呈现出丰富的纹样、肌理，在充分研究的基础上，LITHEA重塑了石材的面貌，使其能够融入到当代文化及场景需求之中。Cento Centrini 3D墙是LITHEA参展的一款产品。该项目的名称直译即“一百张桌布”。这个名称揭示了其灵感来源：由蕾丝或带有蕾丝图案的纸制成的小装饰垫。产品所呈现的形态契合了设计原型：通过高精度机械在大理石表面进行绘制雕刻，而后再由熟练的工匠完善，最终形成视觉上近似蕾丝织物的几何图案。针对不同的环境需求，品牌在颜色及图案肌理上开发了多款同系列产品，在致敬传统手工艺的同时，也关照了现代审美及生活文化。同时，对蕾丝、绗缝、绳结等肌理形态的模仿也打破了石材沉重、坚硬、仅可以平面呈现的固有印象，揭示了另一种可能存在的、更为敏感的表现维度。（图10）这种对感性的思考贯穿于LITHEA的设计之中：如何将产于自然的石材融入使用者的生活之中，无生命的产品如何具有与人及环境互动、交流的可能。在Isola Delle Correnti–Parete这一系列产品中，LITHEA为石材赋予了“温暖”“流动”的属性，在视觉形态及产品功能层面消解了大理石原本的冷硬触感。这款译名为“洋流岛-墙”的灯具包括两个产品：一为挂于墙面的壁灯，另一则是可移动的台灯。层叠的大理石呈现出雕塑般的品质，柔和的椭圆形轮廓正如涌动的洋流，在实用之外更添一层装饰之用。没有多余的按键设计，只需以手触摸大理石表面，即可开关，调节光源强度，令使用者与产品及石材产生更为亲密的互动。（图11）
图10.Cento Centrini 3D墙(LITHEA)
图11.Isola Delle Correnti–Parete灯(LITHEA) 11-1.壁灯，11-2.台灯
（图10、11，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lithea.it）
CITCO是本次参展的另一以石材为主的设计品牌，与LITHEA同样创立于意大利。为了使产品适应特定项目、场地，CITCO针对大理石、花岗岩等材料展开基础性研究，使其具有出色的延展性和可塑造性，错综复杂的雕刻和线条阴影为石材固有的坚固性注入了新的活力。CITCO热衷于探索石材的表现力，“挖掘世界上最古老的材料，寻找其中未被开发的东西”。正如其官网所言，CITCO在产品中开发了丰富的肌理形态，使坚硬的石材如“变色龙”一般适应环境。PUZZLE系列使用沙漠蜜蜡石制成凹形模件，并通过交织形成覆层，每个模块的背面安装两个灯。同件作品可垂直或水平安装，模件的曲度和组合产生的缝隙营造了神奇的光影效果。墙面由单个模件组合而成，使其拥有织物一般的灵活性和轻盈感。（图12）CITCO还利用同种石材研发了BAMBOO系列，形态、尺寸不一的“石竹竿”组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室内主墙。形态的凹凸和错落排列带来的间隙使空气自由流通，仿佛自然中的林间清风。（图13）在石材表面进行肌理重塑亦是CITCO产品中的常用手法，SOBEK系列使用黑色大理石再现了鳄鱼皮的肌理。整个面板由多个小尺寸模块组合而成,灵活适用于大面积和较高墙面。（图14）CAMELIA山茶花系列使用了皇家大理石板，浮雕的形式极具装饰效果。在厚度为5厘米的石材上以高精度的机械雕刻，呈现出山茶花的柔软质地。（图15）除单一材料的研发之外，CITCO对石材与其他材料间的互动及潜在的表现力也进行了多样化探索。如COUTURE系列使用白色卡拉拉大理石，制作了直径为40厘米的凹形大理石纽扣，并仿照其使用逻辑，以假乱真地用大理石制作的线将其“缝”在石板上。将每个纽扣装饰有黄铜外边，灵活地将大理石转化为其他材料。（图16）PETULA系列则更大程度地探索了综合材料的组合设计。以凸圆面切割、无刻面的珠宝作为灵感来源，PETULA系列在黑色大理石面板上做出同心圆状的几何纹理，面板背面引入光源，通过将局部大理石打薄，使产品发出柔和而朦胧的光。同时，将黄铜、钢和有机玻璃以细黄铜丝连接，并镶嵌在大理石板上。整面墙壁如同打开的珠宝盒，一串宝石项链正在黑色的天鹅绒上闪耀。（图17）
图12.PUZZLE（CITCO）
图13.BAMBOO（CITCO）
图14.SOBEK(CITCO)
图15.CAMELIA（CITCO）
图16.COUTURE系列（CITCO）
图17.PETULA系列（CITCO）
（图12—17，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citco.it/it）
意大利品牌De Castelli专注于以铜为代表的金属材料，“对于材料潜能的尊重”是品牌的主要价值观之一。金属往往通过锻造、切割、焊接和弯曲等工艺成型，并且经过清洗、抛光、捶打、氧化、锈蚀等工艺加工，在表面呈现出多样的视觉效果。2023年的米兰家具展上，De Castelli展示了以铜为代表的金属材料的丰富质感。（图18）铜在不同的条件下被氧化和腐蚀会产生不同的色彩，De Castelli近年开发的De Marea饰面通过在铜表面叠加不同的氧化工艺，在金属表面产生了水彩般的晕染效果，使得原本单调的金属表面充满了艺术感。（图19）Tela饰面则是将铜加工成铜丝，编织成柔软的金属织物，疏密不同的编织方式让织物呈现透气和致密两种不同的的质地，之后经过特殊的氧化处理，赋予织物不同的色调。（图20—21）Tela大多安装在支撑系统上，作为护墙板或室内隔断来使用，具有细腻、柔软的质感，金属材料原本冷酷、坚硬的固有印象被改变了。De Castelli还将铜与珐琅工艺结合，在铜的表面施以各色釉料，不同色彩的釉料经高温烧制后形成色彩绚丽的表面，进一步拓宽了金属材料表现的色彩范围边界，赋予金属表面独特的光泽和透明感。丰富的图案纹理与色彩的组合，使得De Castelli产品的表面本身就具有了很强的装饰性。（图22）由于金属的延展性和可塑性，金属可以通过各种工艺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Glyphé系列从传统的锻造工艺中汲取灵感，通过数控技术对凿刻、氧化和侵蚀等工艺技术的精准控制和叠加应用，在黄铜表面形成了地质图般的图案肌理，呈现出复杂而精致的效果。（图23）传统的工艺通过Glyphé技术被重新诠释并与时俱进，从而改变了金属板坯和制成品的外观。De Castelli展厅入口的接待台、吊灯以及XILO咖啡桌均展示了Glyphé的表现潜力，每片铜板上都有一个独特的印记图案，图案的肌理与铜的光滑表面形成对比，呈现出从抛光到柔和的丰富层次。（图24—25）这些新产品既满足了现代场景的使用需求，并且由于对这些独特印记图案的使用，现代与传统手工制造之间的情感也被联结起来。De Castelli用黄铜这种原材料重塑了一种现代生活空间的审美价值。正如De Castelli的CEO所言：“我们从未试图融入任何特定的风格，而是把对材料的研究作为设计方法的一部分，从而产生了不拘一格、出人意料的结果。”
图18.Vertical Green饰面(De Castelli)
图19.De Castelli合作的Sky Lounge项目中应用了De Marea饰面作为橱柜面板
图20.Tela饰面(De Castelli)
图21.De Castelli合作的Fabbrica Orobia15空间中，墙面应用了Tela饰面
图22.Poyagi饰面由金属和珐琅表面组成(De Castelli)
图23.Glyphé系列的图案肌理(De Castelli)
图24.2023米兰家具展上De Castelli展厅的接待台及吊灯
图25.Glyphé系列的XILO咖啡桌及墙面装饰(De Castelli)
（图18—25，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DeCastelli.co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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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创新为装饰带来更多可能
“大理石是一种天然的‘炼金术’材料，通过极其缓慢的作用形成和转化。它具有诞生环境的典型特性、特征，具有独特的属性。”正如CITCO产品的设计师所言，大理石耐用而稳定，具有悠久的开发和使用历史。长久以来，西方建筑与雕塑多钟情于这种材料，以其承载艺术或权力的不朽。时至今日，以数字系统为代表的、日益先进的现代技术正在重新发现、定义大理石这种材料的亲密性和强适应性。
受到火焰的形态启发，艺术家用白色的大理石设计了Fenix壁炉。一整块石材经过手绘、渲染、机器雕刻和后期的人工修整完成制作，灵活跳跃的火焰形状被大理石捕捉。由冷到热，由坚硬到柔软，由静止到运动，大理石固有的一系列属性在现代技术下被颠覆、转化，而整件作品所呈现出的力量感和运动感也使人不禁回忆起巴洛克时代的经典艺术。（图26）
图26.Fenix壁炉（CITCO）
在自身探索的同时,CITCO也积极邀请艺术家及设计师参与基础研究和产品研发。建筑师扎哈·哈迪德曾多次与CITCO合作，将参数化设计带入产品研发当中。其所设计的QUAD系列大理石桌，利用数控铣床在平整的桌面雕刻出精致的褶皱纹理，形成的“涟漪”以中央空隙为起点呈扇形延伸，像流水般泻至地面，从而形成桌腿。整件作品看起来浑然天成，毫无人工雕琢的痕迹。大理石仿佛一张绷紧的、有生命的皮肤，无缝自然的外观消解了材料所固有的不延展性。（图27）同为扎哈作品的LUNA TABLE使用抛光的白色卡拉拉大理石，利用参数化技术将刚性的二维平面转化为三维空间，整体仿佛是由平面推挤出来的一般。桌腿的流体几何形态消除了传统结构和表皮间的区别，展现出一种力量感。桌面上的凹凸则是带有功能性的设计，起伏的曲线也回应了“月球桌”的产品名称。（图28）
图27.QUAD系列大理石桌（CITCO）
图28.LUNATABLE月球桌（CITCO）
（图26—28，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citco.it/it）
在扎哈与CITCO合作的产品中，所表现出的装饰性是源于自然世界错综复杂的系统之美。地质作用中重复的生长和侵蚀循环被转译为几何形态，呈现在作品上，仿佛记录了时间的过程和万物的流动。自然系统的精确排列与完整精确的结构形成了丰富的艺术语言，几何形的对话在自然与作品间建立起关系，这是由数字设计和技术创新驱动的实践所带来的装饰语言的演变和突破。
对传统材料、艺术的再挖掘、再更新、再创造也体现在SICIS的产品之中。作为以马赛克艺术知名的意大利品牌，SICIS将这项具有三千年历史的古老艺术成功地融入当代生活之中。从土耳其浴室特有的蔓藤花纹到顶层公寓梦幻般的彩色水晶，SICIS的新马赛克艺术游走于传统和当代之间。其所生产的金属马赛克系列基于数字化的平台基础，拓展了传统金属材料的应用空间和表现形式，同时也为传统马赛克带来新的材料肌理。(图29)
图29.SICIS 2023米兰国际家具展展厅（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sicis.com/GLOBAL/en/）
除马赛克外，SICIS对玻璃产品的探索也具有突出贡献。其利用现代数字生产技术研发的Vetrite系列具有丰富的肌理形态和灵活的表面色彩控制。这种特殊玻璃材质以彩色或带有装饰图案的聚合物或金属材料等为夹层，易于切割，可灵活应用于各种角度、铺设方式，并能根据项目需求进行曲面、双面、背光、半透明和不透明等设计。这些板材应用广泛，可做隔断、幕墙、家具覆层或户外建筑构建。Vetrite系列产品开发有不同厚度、饰面，可以自由调整、切割作为桌面或其他家具装饰物使用。(图30)其中的GemGlass系列具有复杂的技术工艺，表面呈现出宝石、熔岩或月球似的景观，不同图案在透明度及工艺上有所区别。（图31）Vetrite为覆层纹饰的自由定制提供了可能性，同时又具有坚固、易清洁的属性，适用于各种使用场景。
图30.Vetrite系列（SICIS）
图31.GemGlass系列（SICIS）
（图30、31，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sicis.com/GLOBAL/en/）
Glas Italia对切割技术进行革新，采用数控高压水流切割技术来加工玻璃，对玻璃切割面的精准把控。在PRISM系列的衣柜中，12毫米厚的透明玻璃边缘被切割成45度的斜面，玻璃边缘形成犹如棱镜的效果，将光线分离成彩虹色。Hub Cut桌的玻璃桌面的边缘被切割成不同宽度和角度的斜面。（图32）极简的家具形式由于对边缘所做的切割处理而增添了精致的细节，以往被忽视的玻璃边缘也能更具表现力。在Glas Italia的玻璃家具产品中，玻璃板的衔接部位往往没有多余的结构部件和组合粘接的痕迹，给人轻盈的感觉，而且由于新技术条件下所生产的高强度玻璃的高强韧性，使得玻璃能够直接作为结构材料使用。另外，Glas Italia对传统玻璃黏合技术进行更新，使用辐照技术和特殊的黏合剂，保证了玻璃黏合的可靠稳定，家具的视觉观感也因此更加简洁纯粹。全都采用透明玻璃制成的Lumionous桌，设计师以极简的形式呈现玻璃的特性与质感，纤细的桌腿支撑反映了玻璃的超强韧性，桌腿与桌面之间的结构是通过高压水流切割技术和三维黏合工艺来实现的。（图33）精致的构造细节造就了桌子纯粹而极简的形式，桌子的形状仿佛是通过光线描摹而成，正如设计师所说：“这张桌子诞生于光本身，好像它是从物质世界中解脱出来，通过光的折射获得了自己的外观。”对于技术的极致追求，让玻璃透亮纯粹的本质得到了突显。
图32.PRISM系列衣柜玻璃边缘的细节(Glas Italia)
图33.Lumionous桌及结构细节(Glas Italia)
（图32、33，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GlasItalia.com/it）
在本次的家具展中，来自波兰的年轻品牌ZIETA也展现了现代生产技术对产品创新的积极作用。这个成立不久就屡获国际设计大奖的工作室，曾被《连线》杂志称赞其设计为“未来的家具”。ZIETA所使用的金属材料既是古老、传统的，同时，在当代也是用于航空航天、军事制造等高速发展行业的材料，这为钣金加工行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ZIETA使用FiDU（Freie Innen Druck Umformung）技术制造产品，并几乎覆盖了品牌全部生产线。这种创新的金属成型技术可将2D金属板转换为带有加压空气的3D物体。整个生产过程十分简单，用激光切割金属元件并将边缘焊接，而后对其内部进行充气，利用空气迫使金属根据其自然特性膨胀、变形，直到形成坚固的三维形状。采用FIDU技术制造的产品呈现出类似皮革的柔软外观，只有进行触摸才会发现其硬金属的本质。（图34）
图34.ZIETA FiDU技术制品（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zieta.pl/en）
前文提及的De Castelli不仅将金属视为一种装饰材料，发掘其在表现力上的潜能，同时也在不断尝试利用技术创新为金属制品带来更多可能性。De Castelli开发的De Erosion技术——可控金属侵蚀技术，使用数字化技术更新传统手工技艺，实现了技术和生产的现代化更新，是现代技术与手工艺融合的标志。这项技术使用数控机器对金属进行可控精密的腐蚀，使金属表面产生几何规则的纹理或有机自然的不规则纹理，之后再对金属面板进行手工氧化加工，并涂上保护性透明清漆。De Erosion技术开发出数十种不同的图案纹理，结合不同的金属色彩，可灵活组合出多样的金属饰面用于产品表面。如果将不同的金属饰面进一步组合构图，还可转化为精美有韵律的墙面装饰品，体现了材料本身的美感和所采用的工艺的特性。（图35—36）De Castelli还不断将传统的工艺技术与现代技术相结合，在De Nuance技术中，金属表面的处理使用了50年前的工艺，再加上现代新型氧化和喷漆技术得以实现全新的饰面效果。（图37—38）由于现代技术的助力，De Castelli对于金属表面肌理的控制和生成已大大超越了传统工艺条件下的可能性，金属材料的表达潜力也因此得到了进一步的拓展。
图35.De Erosion技术开发的不同图案纹理(De Castelli)
图36.De Erosion墙面装饰(De Castelli)
图37.左下角摆放的是应用了De Nuance饰面的Drop水滴桌，墙面是一组应用了De Erosion饰面的Aare灯具(De Castelli)
图38.应用了De Nuance饰面的Drop水滴桌(De Castelli)
（图35—38，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DeCastelli.co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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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装饰实现产品与环境的和谐统一
金属、玻璃等材料由于人们对其冰冷、坚硬的固有印象，在家具产品中往往处于边缘地位，近年的家具展上，这些材料基于自身特性以及现代生活场景中的需求，不断推出新产品，同时也被不断带入中心视野。例如，Glas Italia推出的Maestrale镜子是由一块两端轻微起伏的玻璃制成，模拟了家居环境中窗帘微妙飘动的表面。Shimmer系列的矮桌采用立体且又圆润的设计，特殊涂层的多层玻璃在不同光线和角度下产生清透多彩的反光效果，温润柔和的材料与外观使得桌子产生简洁而又梦幻的视觉感受，也使得桌子更加符合现代生活场景中的温馨氛围，并且由于玻璃的透光性，光线穿过或反射时产生的光影效果也与周围环境产生互动联系。（图39）在2022年的米兰家具展上，Glas Italia在展厅中打造了家居、办公、商业等不同氛围的场景，沙发、桌椅、衣柜、书架、镜面、花瓶等玻璃产品结合不同场景的尺度、功能、氛围进行布置，家具产品在场景中自然地融入和呈现，这也体现了品牌“从日常场景出发”的设计价值观。（图40）同样，Gardeco作为高品质艺术品、工艺品与家居生活之间的中间商，以“让艺术走进生活”为目标，在挑选商品时，注重从日常生活场景出发，选择适合家居尺度、具有一定家居实用功能的作品，这些艺术品和工艺品以花瓶、果盘、座椅、墙面装饰等形式融入生活。（图41—45）青铜、皂石、陶土等材料以实用装饰品的形式呈现，丰富了家居场景中的色彩和质感，简洁的形式语言和装饰设计，显示出Gardeco对于材料、工艺和成本的控制，其背后反映了高端装饰艺术从服务权贵向满足大众和日常生活需求的的价值转向。
图39.2019米兰家居展Glas Italia的Shimmer系列矮桌（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GlasItalia.com/it）
图40.2022年的米兰家具展Glas Italia展厅中的不同场景（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zieta.pl/en）
图41.Centerpieces系列桌面装饰（Gardeco）
图42.Mapa玻璃碗（Gardeco）
图43.皂石图腾花瓶（Gardeco）
图44.玻璃花瓶（Gardeco）
图45.Centro de mesa frisos墙面装饰（Gardeco）
（图41—45，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gardeco.eu）
注重日常生活以及“家”的氛围营造已成为诸多品牌的设计理念。经过多年发展，SICIS已经能够提供完整的家居系列，有机会为客户呈现全为该品牌家居的宅邸，由此实现与其他元素甚至是最小的细节风格的协调匹配。通过产品组合，SICIS重新定义了空间美学与功能的平衡。例如，Fluxu系列由桌子、控制台、镜子和枝形吊灯组成，这个名字代表了运动、流动的概念。该产品综合使用大理石、木材、皮革、玻璃及金属和马赛克镶嵌，形式上以流畅的线条回应着系列主题，风格相近的小面积马赛克点缀将单件作品联系在一起。（图46）针对卧室，SICIS也进行了完整的产品设计，床头悬挂了大尺度的金属马赛克装饰画，床头柜和衣橱同样在局部以马赛克做装饰带。这些产品以清晰而和谐的风格连接起来，同时大面积使用的牛皮革覆层增强了触觉维度的感受，并传达了卧室空间的亲密和温暖。（图47）
图46.Fluxu系列（SICIS）
图47.卧室系列（SICIS）
（图46—47，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sicis.com/GLOBAL/en/）
在展场上，LITHEA产品所体现的文化性、历史性令人印象深刻。古典艺术和谐的造型、优雅的装饰和黄金比例，成为LITHEA产品的灵感来源。利用西西里岛的天然优势，该品牌重新诠释了大理石的材料属性和文化意涵，也突出了自身的制造能力。在更宏观的视角下，LITHEA致力于生产根植于地方风土及文化背景的产品，其风格可以融入时间和空间之中。例如，Maiolichedipietra是由一系列模块化火山石砖构成的墙面，其特点是每一模块都设计有三维图案，可以进行自由组合拼装。其设计灵感来自一位珐琅器收藏家对一间小型博物馆的记忆，该博物馆隐藏在巴勒莫历史中心的一座18世纪建筑中。产品希望通过三维的装饰回应地中海文化中精湛的雕刻技艺，也以此将LITHEA区别于其他同类品牌。这些小型的低浮雕设计，其三维几何表面让人联想到柱式的凹槽、干燥的石墙、提取石料的矿山，以及文艺复兴时期的菱形或方形浮雕装饰，而图案间的明暗对比、光影游戏亦有巴洛克时期艺术的典型特征。同时，经过抽象化处理的简明几何图案又可灵活适应各种风格的室内空间。（图48）
图48.Maioliche di pietra墙面（LITHEA）
这种创作理念几乎覆盖在LITHEA品牌的所有研发之中。Rovine一词在历史上指的是被时间所雕刻、侵蚀的建筑物与文物的集合，它们沉淀、堆叠着不同时代的地层，是时间的见证者。这些历史中的丰富纹样、肌理与风格成为创作的灵感来源。Rovine包括一系列的大理石覆面和家具配件，可以灵活介入到任何生活空间中。该套产品有五种肌理形态和四种尺寸，这些纹理凹槽由机器设计，再经手工控制其雕刻和曲度。模块上的曲线十分细腻，而颜色均采用暖色。与模块墙面配套的还有三种不同尺寸的咖啡桌，同样采用了模块化的方式以便于组合放置。（图49）在另一套模块化的设计中，LITHEA则为带有三维装饰的墙面搭配了大理石制作的水龙头和落地式洗手盆，整个设计在结构与形式上都具有统一的风格。（图50）
图49.Rovine墙面及咖啡桌系列（LITHEA）
图50.LITHEA模块化设计
（图48—50，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lithea.it）
参展的家居品牌大多创始、立足于欧洲，在材料研发和产品创新上多体现了对本地风土及历史文化的回应。例如，De Castelli研发的De Marea饰面借鉴了威尼斯古典制镜的工艺，通过对黄铜表面叠加手工氧化工艺，产生了类似水彩的晕染效果，让人联想起海岸的潮汐留下的痕迹。De Nuance饰面则是通过结合火、氧化和各色釉料在金属表面的作用，形成森林的斑驳葱茏或海洋礁石相互融合的澄澈碧蓝效果，这些饰面既有铜的质感，又具有机自然的肌理。Drops系列的高低桌采用了有机的形状和De Nuance饰面，设计灵感来源于流淌于金属表面的一泓碧波，这些使得金属这一材料呈现出有机、自然和流动性的生命特性，并且与地中海地区的地理环境和谐融合。（见图37、图38）De Castelli将金属相关的专业知识提供给建筑师和设计师，对金属更广泛的应用场景和表达潜力进行了不断的探索实验，这种对跨界实验的开放态度一方面创造出意想不到的家具产品，另一方面也在更为广阔和多元的场景中拓展了金属的应用。在FRASSINAGO HD项目中，金属户外花盆和构筑物被用来分隔空间，为了与现代景观空间相融合，金属花盆设计为简洁的形状，花盆锈蚀表面与镜面表面为户外空间赋予了更多的质感层次。（图51）在利纳特机场项目中，De Castelli与Studio Gnosis等合作完成了值机柜台的设计与制作。值机柜台通常被认为是纯粹的技术操作的窗口，多由冷金属材料或合成材料制成。而此项目在满足工作人员和所有乘客需求的同时，将值机柜台设计为简单柔和的几何形状，并且通过使用经De Marea氧化工艺细致处理的黄铜表面，使值机柜台获得了品质感和令人感到亲切愉悦的形象。（图52）此外，De Castelli还与建筑师Cino Dzucca合作，制作了14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意大利馆的参观入口装置。（图53）意大利馆的展览探讨了现代性对意大利的影响。为了与展览主题相呼应，入口装置总高度为10米，由163块铜板组成，大门的形状与周围的拱廊形式相呼应，失调的比例和铜板上从红棕色到蓝色的锈迹代表了乔托时代的祭坛画和20世纪30年代的意大利现代主义。建筑师希望参观者在进入展馆之前，能够更多地思考现代与传统之间的联系。因此入口装置也是展览标题的明确具体化：将当代创造力嫁接到历史建筑环境中，体现了现在与过去历史之间的联系。
图51.FRASSINAGO HD项目中的金属户外花盆(De Castelli)
图52.利纳特机场的值机柜台应用了经De Marea氧化工艺处理的黄铜表面(De Castelli)
图53.14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意大利馆的铜制参观入口装置(De Castelli)
（图51—53，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DeCastelli.com/en）
对环境、场景的回应也体现在ZIETA的设计之中。Plopp和Rondo是该工作室的明星产品，经过抛光的表面如同镜子一般，可以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反映出室内及室外的风景。为增添其中的趣味性，ZIETA更推出了多种颜色供选择。物体本身的颜色在不同的光线下呈现出不同效果。产品表面反射空间，而不同的颜色则可成为滤镜。（图54）家具产品之外，ZIETA还承接了一系列带有公共属性的设计。例如在弗罗茨瓦夫市，ZIETA设计了一座钢拱门，进行设计时，工作室广泛参考了附近市场大厅的混凝土拱门、周围哥特式教堂的石质拱门和木制拱门，而其波浪形的表面也呼应着岛屿周围的水域。（图55）“雕塑的放置总会对空间和居住于本地的人产生强烈影响，作品必须适应其所在位置，并且规模也需与周围建筑物相协调。”对设计的责任感和服务意识，使ZIETA的产品实现了物与人及环境的和谐。
图54.Rondo墙壁挂饰（ZIETA）
图55.工作室为弗罗茨瓦夫市设计的拱门（ZIETA）
（图54—55，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zieta.pl/en）
比利时品牌Atelier Vierkant认为，人们个性化的居住生活空间往往与城市以及自然环境脱节，而其通过将黏土这种传统自然材料引入家具领域，强化了空间与大环境之间的链接，以及人们对于特定环境的归属感。陶土花盆是Atelier Vierkant的核心产品。在满足功能性的同时，Atelier Vierkant的陶土花盆更多注重与周围建筑环境、自然环境之间的联系。花盆的大尺寸是为了与现代建筑空间的尺度相协调，花盆色彩也往往采用建筑本体或周围自然的色调，陶土自身的质感和有机纹理常与周围的环境相呼应。Atelier Vierkant的定制产品则更加强调在形状和质地上与设计项目之间的完美匹配。历史悠久的卡斯霍尔姆庄园现在常用来举办中小型会议或节庆活动，建筑为新古典主义风格，周围有着良好的自然环境，Atelier Vierkant为其开发了Kseholm系列陶盆。陶盆圆柱体的形状和花盆上的线条纹理来自谷仓中柔软的干草堆，花盆采用的鼠尾草绿、粉红色和浅绿色的柔和色调呼应了建筑周围的自然色彩，砖红色和蓝灰色则来自于周围的木结构和地面的石头地板的色调，圆形几何造型的花盆，呼应了该建筑新古典主义的特征。（图56）在西班牙特内里费岛的Corales酒店室外的木质路面，白色的大花盆用来引导游客行进，花盆的纹理和明亮的白色增加了空间的层次感。建筑内部通道上也布置了巨大的白色陶土花盆，花盆的纹理与棕榈树干的肌理相呼应，在方形的水面上营造出自然、宁静、放松的氛围，花盆有机的纹理也与用天然粗糙鹅卵石和石块砌成的墙面图案融为一体。（图57）室外区域的KKA系列鹅卵石为人们的休闲停留提供了座椅，这些鹅卵石形状柔和，与白色地板的圆形周边相呼应，中性的灰色调与弧形木质墙壁上鲜艳的棕色十分协调。（图58）在La Plage海滩酒吧项目中，Atelier Vierkant摆放了许多花盆，这些花盆天然的陶土质感与周围的自然元素（如沙子和清澈的海水）之间形成了微妙的联系。浅灰色的鹅卵石座椅与金色的沙滩相映成趣，为路过的人们提供了休憩的座位和公共区域，从而在酒吧与海滩之间营造出一种人工与自然相融合、优雅和谐的轻松氛围。（图59）
图56.陶盆的形状和纹理来自于谷仓中柔软的干草堆（Atelier Vierkant）
图57.Corales酒店内部通道上的白色陶土花盆（Atelier Vierkant）
图58.Corales酒店室外区域的KKA系列鹅卵石座椅（Atelier Vierkant）
图59.La Plage海滩酒吧项目中的白色鹅卵石座椅（Atelier Vierkant）
（图56—59，图片来源：品牌官网https://www.AtelierVierkant.com/）
结 语
通过上述品牌案例可以看到，装饰性仍然是现代家具设计中较基本的审美需求，基于文化诉求、基于审美的产品研发仍然是一条重要的路径。“尊重材料的本质与特性”是本文提及的品牌共通的价值观，正如密斯所言：“每种材料都有其特性，如果我们想使用它，就必须了解这些特性。……我们必须记住，一切都取决于我们如何使用材料，而不是材料本身。”[2]这些品牌基于材料本身的装饰性和技术更新带来的可能性，对材料表现力不断探索和更新，与此同时，重视材料对于场景空间塑造的审美价值，将传统材料和现代生活场景相结合，不断拓展材料的应用边界。此外，装饰性不仅是视觉上的需求，还与文化心理有着深刻的关联，这必然要求品牌注重产品设计创新中的文化属性。这些方面共同构成了产品的综合竞争力，重塑了材料工艺的时代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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